明明,他已經提醒過她。
一聲鹿鳴,凝固了空氣,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聽見沒?”袁若鸞壓低聲音,心翼翼地問薛成器。
薛成器閉上眼,輕易辨別出方向,袁若鸞視力不錯,也看見了鹿耳朵。
疾風從地上站起來,袁若鸞順手取出弓箭,拉滿弓,朝鹿射過去,母鹿受驚,在林中一躍,露出鼓鼓的肚子。
袁若鸞本能放下了箭。
薛成器眼皮子還沒掀開,羽箭即將發出,袁若鸞一把摁住他的手臂,脫口而出:“別射,它懷孕了!”
一句話的功夫,鹿跑了。
薛成器此時也清楚地看見,母鹿的確有孕,有憐憫之心的人,不會射殺有孕的鹿。這算是嘉德公主手底下人的失誤,竟將有孕的母鹿放進了林子。
但是……袁若鸞若獵得此鹿,便可與他打成平手。
可袁若鸞放棄了。
薛成器定定地看著她。
袁若鸞沒獵到最後一隻鹿,反而輕鬆了,很坦然地:“恭喜薛郎君,這場比賽,你贏了。”
他是唯一一個獵得十三隻鹿的人,袁若鸞和王學謙以一鹿之差,輸給了薛成器。
“你打算怎麼出林子?”薛成器挪開視線,問她。
袁若鸞朝馬蹄兒上一看,皮肉還在流血,“還能怎麼出去,當然是走出去,你誰這麼缺德,竟放捕獸夾在這兒。”
獵鹿不允許放捕獸夾,是不成文的規定,萬一傷了馬蹄,鬧出人命,誰都擔當不起。
“不知道。”
薛成器惜字如金,話語無比簡潔。
袁若鸞牽著馬,又想到一茬:“如果超過了十炷香的時間,你你還有機會贏嗎?”
薛成器早想到了這個問題,“算輸。應該還有半寸香的功夫。”
半寸香,也就半刻鍾了,騎馬還能跑出去,光靠走路,半個時辰還不知道夠不夠走。
但袁若鸞壓根兒不擔心,薛成器絕對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留在林深處。
可惜她想多了。
孤男寡女,同騎一馬,讓人看見了算怎麼回事?
二人定親的事,還沒定下就傳得沸沸揚揚的,薛成器並不想惹一身腥,騎上馬,利落地走了。
袁若鸞傻了眼,牽著疾風在後麵大喊大叫:“薛成器!你真要拋下我一個人啊?你你你……你要真敢丟下我一個人,英雄救美我算你白費功夫!”
薛成器可聽不見袁若鸞最後的話,他馬術好,眨眼功夫馬蹄聲遠去,人就沒影兒了。
袁若鸞懵了,委屈地在原地罵罵咧咧,這算什麼英雄救美。
狗熊都不如!
袁若鸞試著坐上馬背,可她一上去,疾風就跪了,跪多了她心疼,便不敢再上馬背。
啊,真要在林子裏走半個時辰,別腿疼不疼,石頭硌腳,雜草灌木刮破衣裳都是輕的,萬一傷了皮膚臉蛋兒……等出了林子,真不知道是哪地兒的乞丐模樣。
袁若鸞真要氣死了。
他怎麼和話本裏的男人不一樣。
袁若鸞一邊走,一邊哭,一邊罵。
哭著哭著,聲音越來越大,大得她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半才好像出現了一點幻覺,有人喊她似的——
“袁若鸞?”
袁若鸞沒聽見。
薛成器又喊:“袁若鸞?”
袁若鸞終於聽見了,抬起霧蒙蒙的雙眼,淚珠兒一串串往下掉,一見薛成器,哭得更厲害了。
“上來。”薛成器朝袁若鸞伸出手。
袁若鸞腿酸得厲害,手背還被刺兒刮破了,有點刺刺的疼,此時也顧不得別的,握著薛成器的手,就上了馬背。
“能別哭了嗎?”薛成器的不耐煩一點都沒隱藏。
袁若鸞擦掉眼淚,止住哭聲。
心裏暗忖,剛剛恨他恨得不得了,怎麼薛成器現在一出現,並且吼了她一句,她卻不那麼恨他了。
真是見了鬼。
她肯定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