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三四日的小雨,天空並未急著轉晴,雨勢稍停後蓉城的天空仍舊陰沉沉的,薄霧未散,長街上人跡罕至,偶有的幾家酒坊卻人聲鼎沸。
年燁坐在角落裏,麵前擺了一壺濁酒,三兩小菜,冷風從窗外灌了進來,讓人感覺好似又回到了寒冬。酒坊老板目光灼灼的望著他,最終擱下手中的算盤,邁著碎步徑直朝他走來。
“喲,幾日不見,花娘是越發標致了啊!”有人端著酒,朝走來的女人嘻笑著調侃。
“是啊!”周邊的幾人立刻點頭應和,臉上是暖暖的笑意,有著刻意的輕浮。
一枝桃木素簪綰上烏黑長發,腮邊有幾縷稍短的發絲垂落,本就風韻萬千的女子越發嫵媚動人,她挑眉一笑,直朝拿她打趣的幾人回道。
“你們幾個要再貧,我可就不賣你們酒了。”
隨後腳步輕穩的來到矮窗前,在年燁對麵坐了下來。
後方的幾人低語幾聲,臉上笑意未變,轉身便也和相識的朋友聊起了其他。
“別再喝了”花娘素手一抬,按下年燁端酒壺的手。
白皙纖長的指腹落在年燁的大手上,有涼意傳來,他微抬了眸子,和著六分醉意語調沉沉道“怎麼不多穿件衣裳?可別冷著了。”
說著,將那冰涼的玉手緊握掌心,動作滿是憐惜。
臉上的沉冷被暖意溶化,花娘無奈,隨及抽回了手望向坊內,隻見眾人都在各聊各的顧自飲酒取暖,沒功夫在意這角落裏的動靜,又才道“何必用酒來糟踐自個兒的身子?這天塌下來,不還有高個子頂著麼?”
花娘的神情裏不無擔憂心疼,年燁看出,隨及收回手便也兀自一笑。
“你倒是想得開了。”
“隻有想得開了,才能活得自在,不是麼?”花娘也苦笑,隨及轉身欲吩咐小廝過來將酒收走。然而掀簾而入的女子,卻讓她止住了未出口的話語,隻細細打量起那人的穿著打扮。
一身輕淺的青綠色尤為養眼,女子墨發輕綰,頭上僅有的三兩發飾簡單隨意,舉止間溫雅從容,絕不是一般的深閨小姐能比。花娘失神間,那少女已然走到了自己麵前,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內靜若寒潭,仿若看盡世間百態的睿智,又似嚐遍人情冷暖的涼薄。
“你怎麼來了?”年燁臉色沉冷,似是很不待見這人。
看清年燁的神情,花娘起身,隨及揚起平素一慣的笑容,朝著二人道“二位慢聊,有什麼需要的再叫我。”
說罷,裙角飄舞,轉身朝櫃台而去。
酒坊裏原本的喧鬧不知何時被寂靜取代,眼見花娘離開,眾人這才恍然醒神。嘴裏忍不住驚歎連連,隨及三五成群的埋頭悄悄議論了兩句,便也端著酒杯又暢談起先前的話題。
年嫣掩下心頭的疼意,欠身坐到之前花娘的位置,伸手將那白瓷的酒壺擱到了暖爐上溫著。
“爹”
年燁置若未聞,閉上眼睛連看也不看年嫣一眼。
“我剛剛去見了娘…”年嫣歎了一口氣,噴薄的熱氣迷了麵容,眼中閃爍的光芒令人不忍直視。
“她被斷了三指,如今天氣寒冷,傷口始終不見好。”
年燁眉頭一皺,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緩緩睜開雙眸,隻不可置信的盯著對坐的年嫣。
年嫣垂首,眼中淚滴淌落,卻仍強撐笑意伸手端了爐子上的酒壺替自己倒上一杯。
“爹,你還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