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大早,在西宮門成功會合的三人上了李珠兒準備好的兩匹馬——陸昭淩一匹,李珠兒和白珩同乘一匹——便在尚未亮起的色裏來到了鐵匠鋪。
早已等在門口的牛大和牛二揮舞著胳膊迎接他們的老大,就差一手一串彩旗了。當看見老大身後還跟著兩人時,兄弟兩人頓時有點泄氣。不過礙於老大的威嚴,兩人隻是互相交換了一下哀憐的眼神,並沒有話。
“昨忘了,今多了兩個蹭飯的。”陸昭淩把韁繩交到牛大手裏,有些歉意地。
“哦?有好吃的?”白珩十分感興趣地帶著李珠兒湊了上來,牛大則是一臉不高興地讓牛二接過了李珠兒的韁繩,板著臉有些甕聲甕氣地:“有有有,都有都有。”完就跟牛二牽著馬進了院子。
“今有什麼好玩的?”白珩一點也沒在意牛大的態度,躍躍欲試地問道。
“別著急,吃了飯還要練功幹活,大清早的也沒地方可玩。”陸昭淩完,也跟著進了院子。
白珩倒也沒太失望,能出宮他就已經很滿足了。一夜過去熱情消退的李珠兒此時有些興致缺缺的樣子,可能還困著,看上去很沒精神,直到她聞到那股肉湯的香味。
“這是什麼?”這味道十分香濃,顯然勾起了她的食欲。
“牛叔的肉粥,京陽一絕。”陸昭淩得意地。
“聞起來好香啊!”白珩也深深嗅了一口,忍不住誇道。
“哈哈哈——”端著大鍋肉粥進來的是一個魁梧的中年大漢,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笑容也是底氣十足,十分爽朗,“粗茶淡飯,就這點能耐。”
“胡!牛叔的肉粥放在全安平國裏都是數一數二的棒!”陸昭淩全心全意地著誇讚的話,口水已經快要流出來了。
“數你嘴甜!”牛叔樂嗬嗬地著,把鍋放在了大桌上,拿碗盛了起來,“我家老婆子走的早,這倆兔崽子生的是糙命,偏偏學人家公子姐們挑食,逼得我這個粗漢子也學會點兒手藝。”他絮絮叨叨地著,陸昭淩在一邊跟著“嗬嗬”直笑。
“好了,肉沒多少,剛才臨了又加了點米,湊和吃吧。”
“謝謝牛叔!”陸昭淩著,端起碗便吃了起來。
“牛叔不吃嗎?”白珩看牛叔轉身要走,便問道。
“我不愛吃這個,去街上買幾個包子。”牛叔擺擺手,轉身出了門。
李珠兒也沒客氣,迫不及待地和牛大牛二一起圍坐在大桌前吃起了粥,隻有白珩還有些躊躇的樣子,坐下後又忍不住問了一句:“是不是我們來了,牛叔才沒粥吃了?”
“你就吃吧,我爹吃粥吃不飽的,他一直都愛吃對麵老趙家的包子。”牛大不耐煩地催了一句,白珩才終於心安理得地端起了碗。
陸昭淩首先吃完了自己的粥,她心滿意足地舔著嘴唇,看著還在狼吞虎咽的牛大牛二,還有吃相同樣不怎麼雅觀的白珩和李珠兒,忽然笑出了聲。
李珠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問了一句:“怎麼了?”陸昭淩隻是搖了搖頭。
昨還是錦衣玉帶的白珩此時穿著牛大的粗布衣服,和普通百姓家的男孩一樣束發成髻,嬌蠻跋扈的李珠兒也穿著一身大約是從家丁手裏要來的衣服,從不符合她身材的寬大袖子裏露出一截蔥白細瘦的手臂,竟讓陸昭淩覺得有些可愛。
陸昭淩的家鄉琉國,傳開國的國君是個真正的西域馬賊,不知什麼原因——據無法考證的消息傳言,是挖到了某個富貴帝王的陵墓——富足起來,這個擁有遠大抱負不甘於做一名馬賊的男人便帶著自己的馬隊在這片貧脊的土地上開拓,最終建立了這樣一個的國家,結束了附近遊民動蕩不安的生活。
一個由馬賊建立起的國家,民風自然也可以想象。作為琉國公主的陸昭淩,從就跟著父王學習刀術和射箭,在盛大的節日裏看哥哥姐姐們打馬球。她本來也該在八歲的時候馴服屬於自己的第一匹野馬,卻在那之前就被送到了安平國。
深宮裏有各種精致的玩藝,綾羅綢緞的衣裙,金絲的繡鞋,雕花的銅鏡,撲鼻的香粉。連丫環宮女都梳著複雜的發髻,臉蛋像兩個粉麵團,看上去白白軟軟的,感覺一戳就會陷下去。似乎宮裏的一切都是香香的,靜悄悄的,話也要輕聲細語,像是害怕驚擾到路邊的花花草草。
陸昭淩不喜歡這個靜謐的深宮,不是因為公主和娘娘們對她不友好,隻是覺得這一切太矯情。她剛到宮中的兩年,時常一個人坐在靜悄悄的院子裏發呆,總覺得自己像是飄在雲層裏,不明白這裏的人為什麼都假惺惺的,心翼翼的,像是在一起編造一個夢,不心捅破了什麼,這夢就碎了。
她在牛叔家裏吃粥的時候,便會想起自己的故鄉。琉國王城裏的百姓幾乎都被她蹭過飯,哪家阿媽烙的金絲餅酥脆香甜,哪家阿公烤的羊肉鮮嫩入味,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次她一出現在王城的街道上,各路的百姓都會熱熱鬧鬧地招呼起來,“咱們的幺兒公主又來蹭飯啦!今要來嚐嚐你苗阿公的魚湯?”她至今都能想起苗阿公的笑容,想起他臉上一層一層的褶子,特別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