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記起來了,這旋律就是他要等待的東西。他叫皇甫流風,他在等一個叫貝可人的女人。
掙紮著,仿佛有一團白光從他的身體裏飄出,他被那聲音拉扯出去。
視線開始開闊,他可以動了。
先是手指,再是手臂,再是整個上半身——
他的思維也開始運轉,無數的記憶碎片仿佛被打破的鏡子,在他的腦海中恍恍惚惚、幽暗重疊……
然後,他終於蘇醒!
隨著蘇醒而來的,是全身被喚醒的劇烈的痛,仿佛煉獄般的劇痛在他的體內一陣陣炸開。
喉嚨裏一口腥氣,他猛地坐起來的同時,胸口一咳,睜開眼,看到耀眼的白色中有一團血紅色。
緊接著,一隻小手將紙巾遞到他麵前。
他沉重地抬了抬手,卻因為身體太久沒有活動,而控製不住。
手才抬在半空,就麻木地落了回去。
那隻手伸到他麵前,很溫柔很小心地幫他拭去唇邊的血漬。
可是……卻帶著顫抖。
皇甫流風用力眨了兩下眼,僵硬地側過臉,看到一團耀眼光芒中,女人細致的眉眼和輪廓。
淚水從貝可人的臉上滾過——她忍了這麼多天,皇甫流風幾次陷入危險期,她都沒有哭!
可是當他那一口血咳出來,她的心仿佛被蜇了下,眼淚就突然跌下來了。
皇甫流風皺了皺,定定地看著她。
他是在做夢嗎?
腦子裏一陣接過一陣傳來的劇痛使得他的視線模糊。
恍惚中,他隻見她滿臉都是淚水。
他想要為她去拭去淚水,可是手卻沉甸甸的,仿佛千斤重地無法動彈。
他更緊地蹩住眉頭,看著她迅速地用手背擦去淚水。
這是怎麼了?這應該是他的夢吧……
貝可人已經去了國外,而他,在送她的機場吃了一顆尚欣飛來的子彈。
他現在應該死了才對。
貝可人看著皇甫流風——他終於醒了!隻是他的神掅呆呆的,也不說話,看起來十分的不對勁!難道是那顆子彈傷到了他的腦部神經?
貝可人的心緊了又緊,這才想起去摁動呼叫鈴。
“渴不渴?喝點水。”
她吃力地扭動病床的搖杆,將床頭抬起來,讓他半坐著,端來水喂他喝。
皇甫流風的嘴裏全是血腥味,被迫張開,感受到清涼的水灌進去,衝淡了那血腥和苦澀的味道。
他終於好受一些……
他開口,卻依然說不出話,喉嚨裏隻模糊地擠出一點沙沙的音節。
“你別說話,別動,我剛摁了呼叫鈴,醫生們馬上過來給你檢查!”
眼角還掛著淚痕,貝可人坐在床邊,仿佛這一切都是夢一般,她惴惴不安,緊張萬分地看著皇甫流風,生怕她眨一下眼,他又會閉上眼,沉沉睡去。
“不要睡哦,”她提醒他,“醫生來之前,你都不要睡。”
皇甫流風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他。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地微笑:“對了,你餓不餓?昏睡了這麼久,要不要吃東西?我一會就打電話讓李媽做。”
病房門忽然被撞開,醫生和好幾個護士衝進來:“真的醒了?!太好了!”
貝可人立即站起來:“你們幫他檢查一下,他不能說話,看起來呆呆的,也不太會動……他這是怎麼了?”
“嗯,我看看。”
貝可人側開身,就要把位置讓給醫生,忽然感覺手腕被一隻手掌用力握住,那傳來的焱熱感讓她心頭一驚。
“別……走……”嘶啞的嗓音從皇甫流風的喉嚨裏破碎傳來。
哪怕這是夢,她也別離開。
幾個護士立即笑起來:“這不是能說又能動了嗎?”
貝可人猛地仰起頭,眼眶通紅,她努力阻止又將落下的淚水。
她為什麼要哭,皇甫流風醒來了!她應該要笑,要開心地笑才對啊!
她努力牽起一個微笑,回頭看著皇甫流風:“我不會走……皇甫流風,你放心,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會離開你。”
沙發前,一直靜默地看著這一切的男人起身,走出病房。
他的存在沒有人會注意,所以,他的離開更不會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