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像是掌心的水,不論你攤開還是緊握,它還是會從指縫中一滴一滴地流盡,直到最後,記不清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中的轉輪。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忘記過往的塵風,最終誰都不是誰的誰,風會吹走塵,塵會掩去風······
落地窗外一片風光,小孩子拿著玩具追追跑跑,女孩拿著印上love的氣球,男孩牽著女孩的小手,親密無間地坐在木質的長椅上。老夫老妻有說有笑地走過,臉上是帶著愛的慈祥的笑容。少年們抱著籃球歡悅地跑過,少女們提著包包嘻嘻哈哈地走成一片。自己做不到,看看別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咖啡廳裏,不知在何時響起了清脆甜美的鋼琴聲,時而歡快,時而悠揚,時而像玉珠落盤,時而像古箏斷弦,訴說著一個個淒美的故事。能有這樣引人入勝的意境,熟悉的曲調,是傳承吧,那首曾經聽過,接過的鋼琴曲。
“又見麵了。”殘兮沒有打斷琴聲,隻是站在黑衣少年的背後,默默地說。“你很喜歡在這個地方彈琴。”
黑衣少年沒有接著殘兮的話說,而是停了手中的曲子,站起身,把頭低得更下去,讓寬大的黑帽罩住整張臉。“你來接,我很想聽。”
“心有靈犀其實不用點,也能通。”
秀氣的雙手撫上琴鍵,回想起剛才入耳的樂曲,輕輕劃過,往下一沉,琴聲響起,開始了第一章的崛起。咖啡廳安靜得隻剩下了美妙的琴聲,所有的人投來豔慕與好奇的目光,漸漸地像鋼琴湧來,人越來越多,越聚越多,一層裹一層,都衝著琴聲和彈琴人而來,都被這神聖的音樂所吸引。
黑衣少年一直站在那不語,也沒有所動,靜靜地聆聽,仿佛也隨著琴聲,為之動容。雖然看不見表情,沒有動作,但散發出的氣息,卻如酣睡中的嬰兒一樣祥和。如濤聲般走向高潮,又流暢地回到浪花拍打礁石的地方,然後是緩緩地淡去,消失。並沒有像噩夢突醒般地戛然而止,而是從夢想中靜靜蘇醒的那種溫和,把人們帶出了人間奇境。
殘兮起身,美好的笑容在臉上蕩漾開來,鞠躬90°,掌聲四起,紛紛點頭讚好,就像一場演奏結束的謝幕,壯觀。黑衣少年也輕輕鼓掌,但動作裏流露出的是無限讚賞。本來的意義與在場的人相同,可是殘兮卻莫名地感覺到,似乎,贏得他的掌聲,比贏得世界人民的掌聲更重要。一種依靠感,油然而生,所有的思維,都被卷入微風吹過,揚起的黑袍。
他的身影遮住了外麵的強光,優雅身形的輪廓籠著一層祥雲,散著金光,乍一看,小孩子恐怕還會叫出“天使”吧。不是天使,穿黑衣服的,怎麼可能是天使,墮天使的比喻更為貼切,象征著叛逆與黑暗。可是那種親切,無法抵禦。
“還會,再來嗎?”思維紊亂的他說出一句不知所措的話。“以後會有更多的人,來聽的,聽你彈的曲子。”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在殘兮麵前,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慌亂。扯了扯往上飄的帽子,似乎再掩蓋什麼。
凝望著窗外的殘兮並沒有注意到他不安的動作,語氣中沒有絲毫雍容高貴的體現,倒是像鼓足勇氣之後才說出的話:“我,不知道誒,你喜歡聽?”
似乎得到他的認可很重要,之所以才這麼問。“喜歡。”
“你比我彈得好,這曲子是你創的,我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我們上一次的遇見,分開之後,發生了一些事,我從不認為有那麼多巧合。”
“懷疑我?”黑帽子灌進了風,吹得鼓鼓的。
“你可以這麼認為。”殘兮沒有再說什麼,靜靜地轉頭看向他微低的頭,看到了帽簷下,性感削薄抿成一條線的唇,籠罩在灰暗之中。
少年拉攏了帽子,望了殘兮與鋼琴一眼,拂袖離去,迎著風走,風吹起黑色的長袍,長袍下,一雙白色的球鞋,再往上些,看見了白色的褲腳,是一件西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