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嬤嬤又說:“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就如她一回願,好好待少夫人罷。雖說你不喜少夫人,但她終究是夫人千挑萬選為你定下的人,你這點臉麵都不給她麼?”
赫連欽再次沉默,半斂著雙眸坐在位置上,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直到天色快暗下來的時候,有下人叫他去前廳用飯,才發覺時辰已經晚了。
既然黃嬤嬤這般說,那他就再留一宿吧。隻要等過了明日,他就能回能西南去了,往後這京中一切,他都眼不見心不煩!
赫連欽握緊拳頭在心裏下定決心,起身朝前廳走去。
秦珂已經先他一步來了,正低眉順目坐在桌邊吃茶。
外麵太陽已經落山,屋內燭火搖曳,乍明乍暗的光景裏,那女子就這般安恬地坐著,白皙細致的側臉,濃淡相宜的眉,明麗的眼,構畫成一副朦朧又美極的畫麵。
赫連欽看著她,突然想起方才趙副將看著秦珂癡癡發笑的場景,下意識皺了皺眉。
不過他馬上把心思又收了回來,明日他便要回西南,既然秦珂說要與他合離,那他便如了她的願,也省得為這些瑣事費神。
晚間,赫連欽依舊和秦珂睡在同一個房間,不過今日他一進來,就見靠牆的榻上放著一床被子,秦珂自己也洗漱好,正坐在燈下看書。
看赫連欽進來,秦珂抬頭望了他一眼,心裏則思忖該如何繼續跟他談合離的話題。
畢竟明天就要回門了,她是不打算再回來的,所幸來的時候帶的東西也不多,若是赫連欽實在嫌棄,將那些嫁妝退回去也罷,她正好可以留著做開醫館的本錢。
赫連欽卻不知她心思,像昨日一樣,進來便抱著後腦躺在榻上裝睡。
屋內靜靜的,他和秦珂各占一角,倒也相安無事。隻睡了一會兒後,赫連欽便忍不住睜開眼睛朝秦珂偷偷瞧了瞧,見她一隻手撐在腮邊,低垂著眉眼,一心一意看著手裏的書。
那書好不好看赫連欽不知道,隻知道秦珂這樣坐在燈下的樣子,叫人看得心裏發軟,一時間竟陷入了恍惚。
他記得在大彌山初見秦珂時,隻覺得此女麵容雖美,卻透著一股直愣愣的傻氣。如今細想,又覺得有那樣一雙清澈柔亮的眼睛的人,當是不會壞的。
那樣幹淨而純粹的東西,不正是他所缺的麼?
他這雙手,從上戰場以來不知沾了多少血,是怎麼洗也洗不幹淨的,還有……
想到五年前那個惡夢一般的晚上,赫連欽忍不住又閉上眼睛,整個人都陰沉下去,像極了一灘深不見底的死水,透著讓人戰栗的陰暗氣息。
他握著拳頭平靜了一會兒,將心底那頭咆哮的野獸關回籠子裏,雙眼再睜開時,便又像平日那樣安靜無波。
秦珂在桌邊坐了好一會兒,見赫連欽一直沒有動靜,心知要他先開口是不可能,於是考慮片刻便拿來紙筆徑自寫起來。
榻上的赫連欽也並未睡著,隻覺鼻端傳來一陣幽幽墨香,秦珂的腳步便接著朝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