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陽台上的那淡粉色加深了,變成奪目的玫紅色,隨之噴薄而出,枝枝蔓蔓間綴滿了。緊接著山城大學的小葉九重葛也像受了傳染,嫣紅一片,隨風起伏,如同桃色的浪潮。 從淨書的陽台向外望去,整個山城大學好像浸沒在一片玫紅色的海洋裏,又如同春天的火苗點著,熊熊燃燒著,像少男少女們多情躁動的心。
沈緒平借著給沈月滿送營養補給,幾乎每天都到淨書家裏去。
淨書的生活與往常沒什麼變化,每天早上起來送兩個小丫頭去學校,又馬不停蹄趕赴律所,整日都在合同、法條、證據和裁判文書間旋轉。
仍是平常的一天,她來得沒有往常早,抱著郭老師要的資料一邊走一邊看,一不小心與前台的漂亮接待撞了個滿懷。
“淨書,剛剛有人……”
“急事兒?”淨書開口道。
漂亮接待點點頭,又搖搖頭。
“郭老師?”
漂亮接待又搖頭。
“那待會兒再說吧,”話音未落就上了樓梯,“誰也比不得郭老師急。”
午餐時間,淨書下樓取外賣,一邊走一邊給郭老師的客戶發著短信。漂亮接待的一聲“淨書”剛喊出口,人卻不見了蹤影。
直到她急匆匆抱著外賣回來,漂亮接待才有了與她對話的機會。
“淨書,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姐姐,你怎麼知道?”
“什麼好事?”漂亮接待擠眉弄眼。
“我馬上就要參加司法廳的麵試了。”
“還有呢?”
“郭老師要的起訴書推遲到今天晚上七點了。啊,不好,我的起訴書一個字沒動呢!”她來不及耽擱,匆匆上了樓。
“哎哎哎,淨書,有男人給你送花!”漂亮接待幾乎是喊了出來。
淨書從樓梯上往下回看,探出腦袋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接著伸手朝樓上指指。
漂亮接待朝前台的花瓶裏努努嘴。隔得遠,淨書沒注意看清楚,隻依稀看到一簇玫紅色。
“別聲張,別告訴郭老師。”說完就快步跑上二樓。
一直到下午7:00淨書才下樓,漂亮接待早已無影無蹤了。卻見前台上的小花瓶裏,插著一把短枝的小葉九重葛。
“怎麼這麼晚?”開門的是沈緒平。
他看見淨書手裏拿著花瓶和小葉九重葛,替她接過去。
“小心,別碎了。”她囑咐道,直到百分百肯定沈緒平拿穩了,她才放了手。
“原來是摘花去了。”
淨書隻是抿著嘴笑,不作聲。
沈月滿和安遠已經吃過飯了,安遠照例去書房,沈月滿在陽台上坐著。她一會兒趴在茶幾上,一會兒在客廳裏遊蕩,一會兒又抱怨“做不完作業啦”“活不成啦”雲雲。沈緒平隻覺得她討厭,恨不得她馬上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月滿,你給老子去書房學習去!”沈緒平命令沈月滿。
“我不去,我一看見安遠那個死妹仔就膽寒。”
“你龜兒還有害怕的時候?”
“就讓她在陽台呆著吧,他們倆學習是萬萬不能相互打擾的。”劉淨書苦笑著。
“我是怕你在這邊吃飯做事,她在陽台上看著、聽著的,分心!”
劉淨書覺得有理,思索了一會兒:“這樣,月滿,你去我房間吧。順便把小葉九重葛也帶進去。”
淨書餓壞了,端起米飯,隨意夾點菜在碗裏,就著往肚子裏咽,沈緒平在一旁講話,她也愛答不理,隻顧著填飽自己的肚子。
沈緒平看著她的樣子,不禁覺得有趣:“老子又不和你搶,你吃這麼急幹什麼?”
淨書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捂著被飯菜撐大的嘴,細細咀嚼。爾後,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你說你還去摘花做什麼?你家裏不是就長著小葉九重葛嗎,外麵山城大學的,摘都摘不完。”
“不是摘的,”她神神秘秘地,“是有別人送的。”
“啊?是誰?”他故意裝作很驚詫的樣子。
“我知道。”淨書自信地回答道。
“你喜歡嗎?”沈緒平這樣問,沒有區分喜歡的是花,還是送花的人。
“當然。”劉淨書這樣答,也沒有道明,喜歡的是花,還是送花的人
“誰啊?說說唄。”他嬉皮笑臉的。
“說了你也不認識。”
在不知不覺間,淨書對沈緒平已經沒有那麼客氣,這反而比她的禮貌更讓沈緒平感到舒心。禮儀的主要功用不是對待他人,而是偽裝自己,越是彬彬有禮,就把自己裹得越厚,真實的自己被掩藏,他人看到的外像美則美矣,卻永遠不是自己的真容。隻有與自己親近交好的人,你才肯把自己的不堪和缺陷暴露在他的麵前,那才是兩顆心最近的距離。
“老子打包票,你不知道。”沈緒平暗覺好笑。
淨書隻是笑意盈盈的,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