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那天晚上,安遠又失眠了,沈月滿不知怎的,也緊張起來,兩個人先後跑到淨書的房間。淨書躺在她們中間,不知手上握了誰的溫度,燙得很,也睡不著。

“姐,我睡不著。”

“書書姐,我也睡不著。”

“閉著眼睛,先假裝睡,假裝著假裝著,就真的睡著了。”於是,她一會兒拍拍這個,一會兒又側過身子拍拍那個,嘴上哼唱著搖籃曲。什麼事情都怕假裝,一旦假裝成為習慣就一定會成真。

兩個孩子仍是興奮得很,隔著被子,淨書都能感受到她們咚咚如鼓的心跳。

“還是睡不著?”她輕聲問道。

“嗯。”兩人同時回答她。

“沒事,你們年輕,就算今天徹夜不睡,閉著眼睛,也不會影響發揮的。”

於是那兩人便都在床上閉著眼,開始夜談,隻留得淨書一人整理自己的遐思。

“安遠,你成績那麼好,肯定能考個好學校。”說話的是沈月滿。

“你最近這麼努力,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安遠,說實話,我隻想考京都的大學。你呢?”

“我?隻要比山城大學更好就行。”

“為什麼?”

安遠沒有吭聲。

“可是你的年級第一肯定會考京都的大學。”

“京都的大學應該都比山城大學好。”

“你看吧,老子就說你龜兒喜歡他吧!”

“你……”

“別生氣,我也有喜歡的人,為著喜歡的人,不要慫,就是幹!”

“安遠,如果這次考差了,你怎麼辦?”

“不會考差的。”

“我說如果。”

“沒有如果。”

“如果我考差了,要是能去京都,就罷了,要是不能去京都,我就複讀。”

安遠在心裏默默地告訴沈月滿:要是我沒有考上比山城大學更好的學校,我也複讀。

……

慢慢地,在談話聲中,三人都漸漸進入了夢鄉。雖然安遠的話語裏仍舊帶著些不耐煩,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二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地聊天,消除了“國際班”和“尖子班”之間的敵對,因為她們在今天切實地感覺到她們共同的敵人——高考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5:00的時候,鬧鈴還沒有響,手機震動倒是響了。

“喂,你好,請問……”淨書迷迷糊糊的。

“淨書啊?怎麼還沒起?安遠起床了嗎?”是淨書的大孃打過來的。

淨書睜開眼,翻身看了看左右,身邊早已經沒了人影。

“咦?”她瞅了眼鬧鍾,“這麼早就起來了?”

“起來了啊?那我就放心了。早餐別讓她吃多了,也別吃太甜太膩,影響發揮……”

“大孃,那幹脆不讓她吃早餐,空著肚子上考場,免得吃飽了容易犯困。”

“書書妹兒,別開玩笑,這都什麼時候了!”她的語氣格外嚴肅。

“我待會兒在校門口等她,我這兩天心裏不踏實,今天晚上我上你那兒住去。”

“好!”

“你再囑咐她一下,準考證千萬不能丟。把書都帶著,進考場前再複習複習,都說‘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淨書剛起床,腦子裏嗡嗡的,大孃說些什麼也隻能記個大概。

“知道了,大孃,你待會兒到了學校還有得時間囑咐。”

她睡眼朦朧、嗬欠連天走出臥室,看見月滿正站在陽台上,拿著本語文書,煩躁地翻動著。什麼都看不進去,那書本裏的知識真是比諸葛亮脾氣還大,“三顧茅廬”都請不到腦子裏去,沈月滿跟個張飛似的,急急躁躁,就差拿繩子綁、用火燒,把那些惱人的“知識”全部逼進腦子裏去了。

淨書無奈地搖搖頭,推開書房的門:

“天啊!安遠,你在做什麼?”

隻見安遠穿戴整齊,麵朝書桌,上麵堆放著一摞教科書,最頂端的一本打開來,露出一幅孔子像,斜靠在牆壁上。她側對著淨書,虔誠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大拇指抵著下巴,食指指尖觸碰鼻翼,兩手之中夾著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她呼吸急促,雙眼閉合著,眼皮兒不住跳動,眼睫毛也跟著打顫。

那孔子像選得不好,嘴微微咧著,隱隱能夠看到他兩瓣門牙,像是奚落,又像是嘲笑。

安遠不理會淨書,依原靜默跪了一會兒,朝著孔夫子磕了連磕了三個頭。

“姐,我靜靜心,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安遠。”淨書走過去,擔心地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

“沒事,你就是太緊張,不要害怕緊張,焦慮有助於你集中注意力。”

淨書定睛在她的小裙子上,那是一條嶄新的天藍色小禮裙,白色的娃娃領,麵料挺闊,光澤漆亮,堪與窗外熹微的晨光媲美,A字裙擺恰到膝蓋。

“這件衣服好看,從沒見你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