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3)

安遠和她的媽媽以這樣的方式上了《山城晚報》的頭條,她們倆的這出戲蓋過了劉淨書成為沈緒平的“女朋友”這件事的風頭,頓時成為所有人的中心。

沈緒平在廚房裏忙活。

“月滿,你進屋去學習吧。”淨書拍拍她。

她搖搖頭。

客廳的茶幾上擺著報紙,淨書的大孃一言不發,坐在沙發邊兒上抹眼淚,安遠趴在另一邊兒的扶手上,涕泗橫流,又潑又踹。

“這下你滿意了?全山城人都看我安遠的笑話,怎麼樣?還上頭條了呢!你還要我……考過姐姐,讀比山城……大學更好……的學校,癡人說夢!這下恐怕連沈……月滿都考不過了!”她說到傷心處,更是哭得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腦袋一抬一抬地,以保持呼吸。

沈月滿躺著也中槍,若是照著以前的脾氣,恐怕早就拍桌而起,隻是她知道今天,她那脾氣在安遠麵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安遠的媽媽隻是任安遠發泄著,也自責得慌,眼淚更是像決堤的江水一樣往下淌。

沈緒平跟著怒氣衝衝地走出來:“安遠,你要是生氣,老子找人去把那狗日的記者收拾了,叫他們把報紙上登的新聞全部刪了!”

淨書聞言,心裏一下來了氣:“你還嫌不夠亂?跟著瞎攙和做什麼!那記者沒經我們同意登照片是否構成侵犯隱私權的行為先不說,這事兒走司法途徑都嫌麻煩,要真介懷,找他協商解決就行了,說動手的話做什麼?”隻是平常的音量,但是因為她斥責的語調,讓人覺得格外刺耳。

沈緒平倒覺得委屈起來,真是不識好人心!若不是因為劉淨書,他又何必花著功夫打抱不平?

“嘴巴上說得好聽,你如果真心想幫忙,今天早上就應該攔住那個記者了。光說不練!”安遠仍是哭得死去活來。

他心裏頓時起了火,倒也不是對著安遠,更多的是那記者。不就是那記者害得他和劉淨書現在如此糟心嗎?他記不起他的麵孔,也不曉得他的名字,隻是想著“記者”二字,就恨得牙癢癢。暗暗地,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地相互撚著,搓出泥垢來。

淨書一直沒有與安遠說話,隻是任她發泄著,自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強行拉著淚流滿麵的大孃上桌吃飯。沈緒平和沈月滿倒是看不明白了。當晚,沈緒平沒有搶著洗碗,吃過晚飯,揣著茶幾上的報紙,匆忙回家了。

安遠哭罵了兩個多鍾頭,狂風驟雨般的聲音漸漸消停下去,有氣無力地趴在沙發扶手上,小聲抽泣。

“安遠,去吃飯。”

她目光呆滯地望著青蘋果燈罩,像一具死屍一般沒有反應,她媽媽就愧疚而又擔憂地看著她。

“你別這樣,媽媽心都碎了。大不了複讀一年。”

“複讀?”安遠語氣弱弱的,隻是語調上揚,“你還想讓我像狗一樣再活一年?”

淨書心裏一緊,高三的生活壓抑著這群孩子的天性,如同機械一般存在於世,沒有人性,也就沒有尊嚴。

“不考了,不考了,考不上比山城大學更好的學校也沒關係,咱們就讀一般的學校。”

“嗬?”安遠突然譏笑起來,“你的錯就沒關係了?我告訴你,就算沒有你這一鬧,我也考不上比山城大學更好的學校。不,我根本連山城大學都考不上!你就覺得我給你這個職高生丟臉了?我就算考不上大學,我讀的也是正經的‘山城一中’,怎麼也比你這個高職生強!”

“大孃,你去休息吧,我來和她說。”

她站起身來,往臥室走去,走到門口,卻又放不下心,淚漣漣的,又回過頭來望一眼,直到對上淨書鼓勵的眼神,才走進房間,關了門。

“安遠,你今天太放肆了。”

“我放肆?姐,這兩天不僅僅是對高中三年的交待,這是決定我這一輩子的賭注啊!那是一輩子啊!”安遠又一次情緒激動,眼眶裏蓄滿眼淚。

淨書沒有像往常一樣用對待小孩子的、耐心包容的語氣和安遠說話,而是把她當成一個大人——一個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完全行為能力人。

“你自己知道的,如果你沒有跪下去,也就不會出醜。”

安遠被戳到痛處,住了嘴。

“而且你信不信,明天你走到校門口,沒有任何人會談論起這件事來。因為現在,所有人對你都無暇顧及。”

不知是什麼觸動開關,她眼裏的淚像自來水一樣流出來。

“你哭給誰看?你的痛隻有你自己才能感受,我們可以幫你舔舐,卻永遠不能體會。哭,就是示弱,示弱是強者的偽裝。你看考完之後,哪一次不是成績最好的人抱怨自己考得不好?而現在的你根本需不著示弱,因為你本來就弱得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