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今天是家常的打扮,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羊毛圓領開衫,脖子上是多年前去馬來西亞旅遊買的珍珠項鏈。她頭發高高地盤成一個發髻,但是麵色卻有些憔悴,今天她的妝畫得很重,好像是刻意為了遮住自己的憔悴。
“回家吧,我和你爸爸都想你。他最近老毛病又犯了,血壓一直往上升。你知道他的脾氣的,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媽,等我忙完這一點兒,下班我就回去,您先回家等著我。”我沒有任何推脫,聽到媽媽說的話,嗓子眼裏有些堵得慌,克製住馬上要表現出來的情緒說著。
“嗯,好舒儷舒儷,媽媽先走了。”媽媽笑逐顏開,有些像個孩子。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要父母為我擔心,想想就不孝。不管父母的態度如何,我必須回去看看爸爸。
記得小時候,我特別愛哭,而爸爸就討厭別人哭鼻子,為這個,我沒少挨罵。那時候爸爸還沒有發跡,隻是一個不起眼的新聞媒體記者,每天工作很辛苦。回到家裏,還要幫媽媽照顧我,他真的是個能幹體貼的男人。我哭的時候,他總是在一旁大聲對我嚷,說像什麼樣子。有一次我因為一件小事一直在哭,爸爸沒有辦法,最後隻得哄我,給我買我最愛吃的巧克力。爸爸笨拙地拿著巧克力說,“吃吧,舒儷,別哭了。”
我很少見到爸爸對哭鼻子的我這麼寬容,大笑了一聲,爸爸也笑了。
再後來我長大了,爸爸工作越來越忙,我有什麼心裏話都是跟媽媽說,盡管爸爸比媽媽更懂我。但是對爸爸,我總是有種既想親近又要逃離的感覺。或許就是這麼多年我心裏有些積怨吧,但是爸爸不陪我,也是為了讓我生活得更好,想想就不怎麼怨了。
現在,爸爸有了很好的事業,也有了空閑,能夠安享晚年。但是卻在我的婚姻上非常強硬,讓我有些困惑了,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老頑固。
走在我家別墅前的林蔭道,有些不一樣的安全感。這處台北的新住處是我去法國以後爸爸買的。之前在高雄的家也保留著。
因為我喜歡歐式的設計。所以我家的別墅也是爸爸專門請了歐洲的設計師設計的,但又不同於巴洛克風格的奢華,其中滲透著些東方的簡約和含蓄。
在林蔭路上就能看到我家房子的尖頂,花園裏種著媽媽親自載的薰衣草。媽媽和林淮一樣,都喜歡薰衣草,我想是因為他們都是個性很好的人的關係吧。
按了門鈴,家裏雇的小時工卻沒有來開門,隻聽到爸爸輕身詢問,“誰呀?”
“爸,是我,我回來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但總得先進了門,媽媽看來不在,讓我直接去跟爸爸化解隔閡,估計會有點兒困難。
但是這個問題上,誰都沒有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不想唯心地說我已經和林淮斷絕來往。
爸爸給我開了門,他隻“哦”了一聲,但我聽得出他語調有些拉長,似乎老爺子的心情不錯。
我進門後,眼前的場景卻令我吃了一驚。一個聲音從下麵傳來,“小舒儷,來坐,你媽媽去買菜了。”
爸爸正坐在離我十幾米不遠的一個輪椅上,“爸爸,您不是隻是血壓高嗎?”
“腿的風濕也犯了,老毛病了,天氣的關係。”爸爸口氣平淡,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您又自己不注意了,哎。”我歎了口氣。
爸爸卻做了一個很突然的舉動,他雙手扶著輪椅的把手,緩緩地要站立起來,卻還沒有完全站立起來,整個人就有些搖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