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曾經是他的盟友,盡管小允不認同她的做事風格,和她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合作。但是同病相憐,小允很能理解思雨先前的歇斯底裏和現在的絕望。
我們三個就這樣在重症監護室外徘徊著。小允很體貼地遞給了林淮一支煙,林淮向他投來感激的眼神,然後起身到吸煙區抽煙去了。
“你對林淮蠻好的嘛。”我打趣著說。
“希望她能平安脫險。”人人都是如此,不管一個人曾經做過些什麼,當這個人處於弱勢地位時,人們就會忍不住原諒和寬恕,甚至為處於弱勢的他焚香禱告。所以人性本善,惻隱之心是很容易被激發的。
我們現在的惻隱之心有多強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條生命能否繼續延續。
8個小時終於過去了。林淮透過重症病房的玻璃,看到病床上的思雨沒有任何變化,我匆匆叫來了醫生。
醫生隻進去了一會兒,看樣子像是在做例行的檢查,看思雨是否還具有生命特征。等醫生從房間裏出來,我們三個趕緊簇擁了上去,異口同聲地說:“怎麼樣,醫生。”
和我們從所有電視劇裏見到的台詞無出其右,“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相信任何一種分手的方式都比現在來的更好。我甚至有些後悔介入他們的婚姻。盡管林淮愛上我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結婚,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們每個人各懷心思,靜靜地去看思雨最後一眼。
我對這個女人其實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的,如果有的話也是厭惡的成分比較多。但是現在我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竟覺得她有種特別的美。林淮靜靜蓋上了她臉上的單子。他不想再看了。因為多看一眼,他的歉疚就多一分。接下來他的人物,就是讓死者安息。
一個體麵的葬禮,或許是生者寬慰自己的最好的方式了。他隻是沒有想好,該怎麼和思雨的父母說呢。思雨是家中的獨生女,父母是高雄退休在家的公職人員。他不忍心說,但是又遲早要說。林淮決定,親自去一趟高雄,向嶽父嶽母負荊請罪。
我和小允決定幫助林淮操持葬禮的事情。沒有和他多說什麼。這個時候,真的是多說無益。死者已矣,我們生者能做的就是堅強。
思雨的屍體先被寄放在醫院的太平間,林淮要自己的嶽父嶽母見他們女兒最後一麵。他連夜飛往了高雄,然後說思雨得了重症,想讓嶽父嶽母來台北看看她。二老看女婿親自跑來請他們,肯定不是小事,於是快速地收拾了下簡易的行李,隨林淮搭最早班的飛機飛回了台北。
他沒有說,思雨死了。他怕兩個老人萬一受到刺激,在飛機上要是出什麼差池的話,他就更對不起死後的思雨了。於是,他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先把二老請來台北。
到了台北,二老要直奔醫院,要先看過女兒才安心。林淮執意要二老把行李先放到酒店,再去醫院也來得及。他們還是不放心,覺得反正行李不多,先去醫院看看女兒也安心。
林淮拗不過二老。本打算在家裏和他們說明事情原委,現在也隻有馬上告訴他們了。
“爸爸,媽媽,思雨,她,她死了。”
“你說什麼?”嶽母表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到底怎麼回事?”嶽父也急了眼。
林淮吞吞吐吐地說,“她自殺了。”
“我們不相信,我們的女兒怎麼會自殺,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啊,小傑。”嶽父嶽母的情緒都有些激動了。
“因為我要離婚,是我害了她,你們打我罵我吧。”林淮迎著嶽母凜冽的眼神,勇敢地說。
“我們打你罵你有用麼?”嶽父冷漠地說,“我不想打你,也不想罵你,我想殺了你跟我女兒陪葬。”
“老頭子,好了,我們先去見女兒最後一麵吧。”
思雨的媽媽也恨,她對女婿的恨不少於思雨的爸爸。但是現在女兒已經走了。他們必須馬上見到她。
到了醫院,兩位老人邊走邊跑,他嶽父的拐杖有兩次都掉在了地上,他們朝天平間的方向奔去。到了太平間,他們哆哆嗦嗦地掀開了女兒身體上的白單子,真的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也要體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他們好恨,思雨的媽媽好歹是女人,眼眶立馬就濕了。而且嘴裏一直絮絮叨叨地和女兒說話,好像思雨從來沒離開過他們似的。
思雨的爸爸就是一直在那裏唉聲歎氣。
他們心裏有太多的困惑,不知道誰能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他們不相信女婿。所以他們會調查。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體體麵麵地給女兒辦個婚事。
林淮似乎感覺到了兩位老人的不信任,但是他都能理解,因為他能明白為人父母的心情。
他在為思雨籌備葬禮的期間,任勞任怨,而且事必躬親,給了她一個體麵的葬禮。他知道,不管自己多麼理直氣壯,思雨因他而死是他怎麼也改變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