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您醒了?”
聽到帳幔裏的動靜,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趕忙過去,將繡花帳幔掛在金鉤上,攙扶著季知窈依靠在床頭。
燦爛的日光照進來,愈發襯得季知窈肌膚瑩白,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好像紛飛的皚雪。
清澄的眸子貪戀的望著軒窗外的大好春光,她收回視線,“葡萄,給我更衣吧,好久沒去佛堂了。”
葡萄嘴張了張,阻攔的話終是沒有出口,“姐喝了這碗藥再去吧。”
藥湯熱氣氤氳,這幾年來,季知窈喝的藥不少,良藥苦口,不過,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喝這麼苦的藥了!
外麵春意盎然,吹來的風又暖又甜,季知窈去到佛堂,像以往很多次那樣,跪在佛翕前。
她沒有點燃香燭,也沒有轉動佛珠,宛若和好友閑話時那樣輕快,“我蒙您的庇護,日子過的也算順心。為你祈福了這麼多年,以後我不能來了,若佛祖有靈,望保佑您一世平安。”
季知窈麵上帶著淺笑,一旁立著的葡萄聽到這話,卻忍不住偷偷啜泣起來。
在季知窈起身的時候,葡萄趕緊用帕子擦去臉上的淚痕,除了泛紅的眼眶,看起來和平常一樣。
“都快做祖母的人了,怎麼還哭?”季知窈笑看著她。
葡萄難過的哭出聲,“姐,奴婢的命不值錢,若是有可能,奴婢願意把自己的壽命分給您。”
大夫姐的身子太虛弱了,姐年幼時在雪夜裏被關在門外凍了兩個時辰,落下了病根,後來又沒有好好調理,如今回乏力,估摸也就是這幾的事情了。
葡萄一直沒敢告訴季知窈,可聽到方才那話,她才知道,原來自家姐知道這事兒。
“什麼傻話!”季知窈笑著搖頭,“我這一輩子,衣食無憂,還有什麼不滿足?”
一直伺候她的丫鬟葡萄,如今快抱上孫子了,而她,也走到了盡頭。
葡萄攙扶著季知窈出去佛堂,“姐想吃什麼,奴婢給您做?”
季知窈沒有什麼胃口,卻還是點了幾道葡萄的拿手好菜,她這一輩子,得到的很少,葡萄伺候了她一輩子,季知窈不忍讓她傷心。
葡萄忍著心中的傷感,“姐,您還有什麼想吃的,或是想做的事情?”
季知窈淺笑著搖頭,她衝葡萄交代了一下後事,“我留下的那些鋪子和田地,一半分給你,一半送到西北將士那裏,為他們添幾件厚實的冬衣。葡萄,你好好過日子,別惦記我。”
葡萄眼淚一滴接一滴落下來,“姐,您還這麼年輕,都是那殺的周氏,若不是她,您也不會留下病根子。”
季知窈輕輕的出聲安撫,“你知道我愛美,現在離去,總比日後白發蒼蒼離去好的多。”
季知窈躺在架子下的軟椅,紫色的藤蘿花爬滿木架,沁人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
午後的日後太熱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季知窈不禁闔上雙眸。
走馬燈一般,她人生三十年的經曆浮現在腦海中。
五歲時,季知窈母親病逝,剛過百日,她的父親急匆匆將外室領進永寧侯府,並讓這個外室成了填房。
季知窈又有了一個繼母,便是季周氏。
最可笑的是,在季知窈的母親嫁給季濯川幾個月後,季周氏便成了季濯川的外室,她還為季濯川生了一個女兒,隻比季知窈幾個月。
這一切的一切,季知窈和她母親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死,季知窈的母親都以為季濯川隻有她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