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還睡著?”
一位女使來到屏風前, 朝放下紗帳的床榻窺了眼。
端坐的銀錦點點頭, 側頭看到霞光斜斜照入室內, 估算了下時間, 發現趙樂君已經睡了有一個時辰。
前來的女使又問:“那現在還傳膳嗎?”
銀錦輕搖頭, 示意她先下去, 女使會意, 恭敬退出去。
等人離開,銀錦回頭看了眼毫無動靜的床榻,免不了開始著急。
公主向來對小病小痛不在意, 先前不讓請醫士,她放心不下隻能去勞煩別人,但等了快半天也還沒能等到人。
在銀錦焦急的期盼中, 連雲正打馬到長公主府門前。
他一身玄裝, 輕盈翻身下馬,衣袂飄動, 玉樹臨風。
守著門邊的侍衛早得了吩咐, 當即上前給他牽馬。連雲心裏記掛著趙樂君的病情, 也不要人引路, 快步進府, 在踏入大門的時候卻又回頭朝巷口方向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 他總感覺到有人在窺探。
筆直寬闊的巷口一眼盡覽,空空蕩蕩,隻有落滿地的夕光。
他收起疑慮, 撩了袍擺進府。
趙樂君和竇正旭議事後便覺得十分疲憊, 一沾床就昏昏沉沉睡著了。
睡夢中卻不踏實。
一時夢到年幼的時候帝王抱著自己高舉,寵溺地喊自己:“朕的長公主,樂君,朕的寶貝。”
一時又夢到弟弟出生時,帝王也抱著他高舉,高興大笑:“朕的太子!朕後繼有人了!”
她就站在父皇身邊,也滿心歡喜的笑。
笑著笑著,她卻站在了靈堂,滿堂怮哭,她看著閉緊眼的母後雙眼跟著模糊了。
畫麵一轉,還是靈堂,卻是滿頭白發的老人對著三個牌位沉默,那是她戰死的舅舅們和表哥。
“外祖父……”她低低喊了老人一聲。
“——朕要你姬家何用!”
帝王的咆哮突然在耳邊炸響,趙樂君連忙轉頭,她看到高位上的帝王眼神淩厲,早沒有了夢中初時的慈祥。她心頭狠狠一抽,猛然睜了眼。
“君君別動。”
溫潤的聲音輕柔飄到耳邊,讓剛剛醒來的趙樂君一時茫然。
她靜靜躺了會,分清夢境現世,側頭看隔著紗帳給自己把脈的連雲。
“你不該老往這跑的。”
連雲聞言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公主身體欠安,臣走一趟又何妨。”
趙樂君聽著他打趣的語氣,視線重新落在帳頂上:“不過是昨夜沒休息好,沒什麼打緊。”
連雲此時收回手,“君君既然知道,請愛惜自己吧。你本就體寒不易受孕,所以這些年都沒能懷上孩子,別這頭還沒有調養妥當,又因為勞累添新症。我給你開一貼寧神養氣的方子,你要好好服藥。”
說罷起身,銀錦已經準備好筆墨,感激地朝他笑。
方子寫好,府裏有藥房,銀錦捧著藥方去配藥,片刻又回來了。
“連郎君,府裏缺了一味藥。”
連雲問是哪味,聽過後說:“這味藥平素也少用,你去妙春堂,那裏肯定有。”
銀錦應一聲,就要走,連雲喊停她:“正好我手上也缺兩味藥,順帶幫我捎回來。”
當即再寫下兩味藥名。
公主用的藥,銀錦自然不放心別人去,吩咐使女們無趙樂君傳召不可近院子,著人去牽來馬親自去了。
連雲已經去了外室,安靜的內室片刻後傳來窸窣聲,是趙樂君起來穿衣。
她出來的時候,連雲已經在煎茶。
她與他對坐,她沒有說話,連雲也不開口,就那麼默默地陪著她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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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弈跟謝星在書房商議了半日,定下詳細計劃。
他回京有兩百精兵跟隨,隻不過他先行,把人都甩後頭了。謝星也跟著趕,又把人丟後頭,如今正好可以分出去一百,讓在外頭等著,暗中跟隨謝星到汝南。
“那我明日一早再出城去。”
謝星摩拳擦掌。
楚弈麵上倒是淡淡的,點點頭,抬頭看到天色漸暗,收拾桌上的紙張說:“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