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五歲的時候……趙樂君腳步一頓, 看向被風刮得揚動的門簾, 寬袖下的雙手慢慢攥緊。
十五歲那年, 連家還是與她退親了。
有父皇的授意, 有連家的不得已, 有連雲的無法反抗。
一個臣子, 得知皇帝的心思, 為了身家性命,自然是要選擇自保。
她並不怪連家的人。
但是楚弈得知她被退婚後,氣勢洶洶找到自己, 和她說連雲不敢要你,我敢!
她愣在那裏,被他鬧得措手不及。
而且也沒有哪個郎君這樣跟她告白過, 那麼直白, 一點兒也不知道先拐個彎。
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做怎麼反應。
兩人就跟對戰似的僵持在那裏,是他先喪氣了, 喃喃一句說現在他還配不上她, 然後就跑走了。
在他走後, 趙樂君無意在剛才他站過的地方看到一隻草編的喜鵲。
孤零零落在那裏, 應該是他不小心遺落的。
她撿起來細細看了許久, 發現十分的精致,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他原來來有一雙巧手。
再那之後,他應該是故意避開自己, 接連小半月都沒能再碰麵。
對於感情這事, 她從來就沒有自己考慮過。
小時候,她就和連雲一起長大,母後和父皇一句話,他們兩個自小就定親了。
她就一直認為自己會嫁給連雲,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退親的一天。
直到得知被退親,她才發現自己其實很可悲。
不管她曾經對連雲是否心動,都可悲。
在帝王眼裏,兒女的幸福都敵不過他臆想的對立,她的感受從來都不在父皇的考慮中。
退親後,她是有過傷心,但也就那麼一晚。
她是當朝長公主,有比兒女私情更重要的事情等她去做。她還是姐姐,她的阿弟要她扶持,姬家要她支撐。
所以,她就把退親一事放下了。
結果,楚弈跑了告訴她,他敢娶自己。
愣頭青一樣,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
那個時候,他已經在父皇的監控之下了。
如今相隔兩年,他卻又再提起……趙樂君在思緒中垂了眸,仍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背後突然有暖意貼近,是他靠了過來,從身後擁抱她。
她沒有過這樣的經曆,渾身都緊繃了起來,心跳也不受控製,緊張的情緒蔓延。
楚弈除去那年少時共乘馬匹的一次,也從來沒有這樣大膽的靠近過她,
他小心翼翼,圈住她的腰,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在她耳畔說:“你總要嫁的,嫁我好嗎。我有辦法讓你父皇應承,並且不會讓他起疑你我,你也需要一份助力,在朝堂上站得更牢固不是嗎?”
楚弈說完,心跳劇烈,其實連手都在顫抖,被他極力壓製著罷了。
趙樂君依舊垂著眸沒有動,呼吸緩緩。
她在這個時候居然又冷靜下來了,十分清醒地分析著他的話。
他說得並沒錯。
他父皇肯定還是會拿她婚事來做文章,不可能讓她嫁給掌控不了的人,或者更大可能想要拿她去和親。
她知道自己退親後,是更被動的。
與其嫁給別人,卻是不如嫁給楚弈,還是在他能夠解決現在她尷尬局麵的前提下。
這是一筆極有利的買賣。
在算清楚利弊之後,她心頭卻又湧起一股難過,沒來由的,連鼻頭都在發酸。
楚弈此時也備受煎熬,他如今能夠說動她的,也隻有這些了。
他出身卑微,他確實配不上她,除去能給她帶來利益,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給到她什麼。
他明明抱著她,心頭反倒一片冰涼,像是破了一個洞,這冬日的寒風都刮進了這個洞裏。
他抱著她的手臂不由自主收緊,害怕她下刻就消失一般,也貪戀她給到自己的溫暖。
從相遇的那個大雪天起,他人生的所有暖意都是她帶來的。
他想到她可能會再拒絕,眼眶滾燙。
“趙樂君……”他閉了閉眼,聲音帶有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抖,“我心悅你很久了。”
說罷,他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兩步,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該提起的,說了那麼多,和威脅逼迫有什麼區別。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卑劣。
那個一直站著不動少女,在他鬆開後,抬步匆忙往外走。
他眼裏的光一點點變暗,看著她撩起簾子,往外去了。
他彎了彎嘴角,知道自己此時肯定笑得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