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駕崩是周國眼下最大的事,從朝廷到民間,連人之常情的嫁娶都不被允許,娛樂活動自然是一律禁止的。
作為都城的建興則更是重中之重,所以入夜之後,原本繁華的市井便連一個人也看不到了。
四下裏靜悄悄的,這座偌大城池內甚至不見幾點亮光,仿佛所有居民都人間蒸發了似的。
而在五芳樓後街的巷子裏,卻有兩個勁裝結束的人隱身在黑暗之中,目光死死的盯著不遠處那扇門。
過了半晌,站在後麵的那個冗髯大漢忍不住湊到近處悄聲道:“王爺,咱們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什麼動靜也沒有啊。”
“嗯。”站起前麵的人低低的應道。
“還要接著等下去?”
“當然。”
“恕臣愚鈍,王爺您天黑前便打發大夥出城,還讓其中一個兄弟戴上假麵,扮作您的模樣,可自己卻帶臣來這裏守著,到底是何用意啊?”
“莫問,用不了多久你便知道了。”
“是。”
……
“杜川。”
“臣在。”
“你是不是一直有話想對本王說?”
“……是。”
“那就說吧。”
“臣是想問,王爺既然在三法司大堂上自證了無罪,為何卻還要上奏自請削藩,遷到洪州那蠻荒之地去呢?”
“這有何想不通?本王早已是先皇和當今皇上的心腹大患,不削藩,此事便沒有了局,硬抗下去並非上策。與其被人所製,不如先行一招,皇上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會過分為難本王。”
“王爺高見,隻是臣以為朝堂上不乏王爺往日舊交和正義敢言之士,又有張閣老和陸閣老從中斡旋,事情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嗬嗬,人心隔肚皮,所謂的‘往日舊交’和‘正義之士’不過是虛妄而已,皇上貴為天子,我隻是個藩王,關乎身家性命的時候,他們自然清楚該站在哪已邊,不落井下石已是好的了。即便是張先生、陸先生,最後也隻會將朝廷利益放在心上,而不是理會本王究竟有罪無罪。”
“王爺說的是,隻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
“這些年來王爺內治西北,外禦戎狄,興商富民,有大功於江山社稷。皇上非但沒有任何褒獎,反而削了您的封地和藩衛,貶去南方,真是豈有其理!”
“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君弱臣強,自然就是這般光景。皇上即使要痛下殺手,我等又能如何?所以現下這結果已算是仁慈了。”
“王爺,皇上若真起了殺心,難道您便真的束手待斃不成?”
“本王這條命不喜歡由別人來擺布,想殺我?哼,還沒那麼容易!隻是皇上若真有此意,咱們以後怕是會麻煩不斷了。”
“這……這種皇上和朝廷還值得我等臣子忠心相待嗎?”
“休要胡言亂語,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王爺恕罪,臣沒有胡說,這些年來您經營西北是何等辛勞,何等艱難,臣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眼下才剛剛有了起色,卻要……唉,臣是替王爺不平啊!”
“嗬嗬,杜川,你是不是也舍不得離開西北?”
“不瞞王爺,臣的確有些舍不得,西北雖然環境嚴酷,但於大漠戈壁之上縱馬馳騁,多麼暢快逍遙!這些年來驅殺戎狄,保境安民,更是生平快事,沒來由去那南方蠻荒煙瘴之地作甚?難道每日裏巡山看水麼?不過,隻要能跟著王爺,去哪裏都無所謂。”
“好!杜川,你記住本王的話,咱們到了洪州絕不會庸碌無為,照樣要把那裏經營好,而且本王向你保證,早晚有一天,咱們還會回到西北,去做完那些尚未做完的事!”
“王爺……臣願天涯海角追隨王爺,便是刀山火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噓……莫出聲!”
正在這時,那院牆的後門忽然“吱呀”一下被推開了,接著就看三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從裏麵走了出來,後麵還跟了個全身紅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跨出門後便站住了腳步,為首的錦衣衛也轉過身來,另外兩人見狀,馬上識趣的走開了十來丈遠,剩下他們獨處。
兩人說了約有十來句話,那女子便福了一禮,退入院內,將房門關好。
那為首的錦衣衛伸手將兩個同僚招到身邊,然後一齊朝巷外走去,誰知還沒邁出幾步,就覺得腦後一陣勁風襲來!
三人心頭一驚,尚未來得及轉頭,就覺得脖勁上一痛,跟著便失去知覺,軟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