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先生給出的會麵地址,竟然是他家中,這讓威爾斯李有些受寵若驚。
老先生的家,在舍麥路,核心地區。一棟老房子,三層,塔式挑簷,有點東瀛奈良寺的意思。大院牆是紅磚砌起來的,厚實穩重,門前兩尊威武石獅子,隻是,鐵質的大門怎麼看都有些不搭。
車子通過門禁,進入大院後車還未停穩,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走過來半鞠躬引道,“李先生,是嗎?”
跟在中年人身後,威爾斯李打量這棟院子,四棵矮鬆分立院子四角,中間是聚財風水池,幾尾錦鯉在池中觀賞石的縫隙間穿梭,正房門廳兩根立柱,挑起迎客華庭的頂廊。
整個布局開闊卻又不失嚴謹。
途徑花廳時,遇到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出門,一身打扮,行為舉止,頗有鳳儀。應該是馬文濤的母親,兩人的相貌有著幾分神似。
擦身而過時,威爾斯李禮節性的點頭微笑,那位管家卻駐足問候,“夫人,您這是去公司?”
那夫人微微頷首,眼光在威爾斯的身上梭巡一圈,“這位是?”
“老太爺的客人。”管家答道。
“哦?”那夫人一雙鳳眼,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下他,跟著露出一絲歡迎的表情,“第一次來家?跟我家阿濤年齡差不多,到這裏做客,別拘束。”
這得要行禮了,威爾斯李連忙微微鞠躬,“謝謝安替!”
似乎很滿意威爾斯的識禮,她笑容熱忱,“你安可不在家,阿濤出門了,我馬上也要去公司有個小會。中午你就和老爺子在家。阿發,你讓後廚準備好午飯。”
後一句是說給那位管家聽的。
“讓安替費心了!”正值午時,威爾斯李也沒和對方客氣。
似乎威爾斯李讓這位夫人起了興趣,她停下腳步,笑著說道,“早茶時聽老爺子說,有客人會送來一塊祖母綠級原石,是你嗎?”
呃,威爾斯李沒立即回答,看了眼那位管家。豪門大戶,誰也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麼隱秘的恩怨情仇,這位管家應該是老太爺的人。
那夫人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也不說話。
“夫人是迪美珠寶的投資人。”那位管家點了一句。
迪美珠寶?威爾斯李沒聽說過,但管家這麼說,那就應該沒關係。
威爾斯李隨即說道,“機會偶然,我從一位非洲移民手中得到一塊石英雲母綠柱石,還請夫人賞鑒。”
說完,他從挎包中掏出一隻方盒,這塊原石被威爾斯李重新封裝,塑料袋真空包裝然後再配一隻木盒,整個視覺感官要比蒂姆那報紙包,強上無數倍。
夫人從他手中接過木盒,推開,又將塑料袋拎出,迎著光線轉動一圈。
雖然隔著一層,但翠綠的晶柱體還是將午時的光線折射出溫潤的碧綠,還有淡淡的鵝黃。女人是見不得美麗的亮晶晶的東西的,夫人的笑容越發殷切。
“純淨度、光澤度、鉻綠分布率都還不錯,白絮的分布也可以接受,是個好物件。就不知道裂紋能不能接受?這需要放大鏡細看。”看了許久,她將原石重新裝進木盒,讚賞道。
將木盒重新接過來,偶然間瞥見那位管家的目光,似乎正在和這位夫人交流什麼。
額?威爾斯李一怔。
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這位夫人更像故意來這裏堵自己先行鑒定這顆原石。
他無意中的猜測,正中目標。
馬家並非沒有珠寶鑒定專家,但就珠寶原石鑒定,首屈一指的還是當家大夫人陶蓉。
馬文濤的母親陶蓉,出身於新安陶氏家族(陶文濬家族),也是當地有名的書香門第。
內戰時期,年僅五歲的她隨著父母祖輩,來到舊金山,後畢業於伊利諾伊大學,與馬伯瑞相識。兩家都是書香之家,陶蓉的叔祖陶文濬與“五馬”更是故交,馬朱明一眼相中這個兒媳婦,隨結親。
陶蓉婚後並沒有做專職太太,而是利用她所學專業(地質),成為家中當鋪珠寶鑒定師,十年前,更是與朋友一起投資了一家珠寶公司——在北美華人圈小有名氣的迪美珠寶。
威爾斯李帶一塊石英雲母綠柱石來鑒定,馬老爺子擅長字畫瓷器,對珠寶一竅不通。老先生愛麵子,不好說這玩意我不會看,偏偏這塊原石來曆不明(馬老猜度的),又不好直接找外人來鑒定。
於是煞費苦心的安排這場“偶遇”,提前鑒定,到時候由管家偷偷告訴老先生鑒定結果,如此這般,老先生的麵子也得以保全。
傳統家族的麵子問題,不是威爾斯李所能理解,告別馬夫人後,他隨著管家來到小客廳。
獨自在小客廳坐了五六分鍾,馬老爺子一身長袍大褂,走進客廳,身後跟著那位管家。
“哎呀,小李啊,上次的《耒耜經》,你已經出貨了?”問候見禮之後,馬老爺子主動問詢起上次的宋版書籍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