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生子,按照現在通行的解釋為“奴婢在主家所生的子女,家奴的子女,按明清朝廷規矩,世代為奴,永遠服役。”
聽起來,充滿了剝削與被剝削的血淋淋,似乎非常殘酷,主仆矛盾應該非常尖銳。事實上,大多數家生子和主人家的關係,更像寄生與共生關係,那種“剝削”這類的,一般出現在短工或者臨時雇工身上。
勤伯,就是何家的家生子。
李承的期望,結果自然又是一瓢涼水,勤伯及其家人,都會跟著小主人移民北羨新澤西。
何酋廣不放手也能理解,在江城,這種家生子是一代代培養起來的,與主家休戚與共,同甘共苦,是望族的底蘊之一,數量極其稀少。
六七十年代崛起的江城豪門,即便是塑料花李家,也沒有這種底蘊。
蘭花沒買著,勤伯那也沒戲,李承擺擺手,示意進主樓驗貨。
主樓的結構要比前樓複雜很多。
一進門,是一座佛供堂式的大廳,依稀還能聞到檀香味。
照壁上依然能看出巨大佛龕的輪廓,所供奉佛像已經被請走,佛供桌還在,也就是常說的香案、神台。
香案為黃花梨所製,鹿腿束腰,四周鏤刻寶相花(又叫寶仙花、寶蓮花,並不是某一種具體的花卉。佛教中一種理想化的花形,大致是結合牡丹、蓮花、菊花的一些特征,經過了藝術處理和組合,顯得端莊美妙),兩端翹起,桌心嵌螺鈿蓮花,典型的清代中晚期廣式家具風格,保存得很不錯。
廣式家具在清朝大行其道,造辦處特設“廣木作”,為專門為宮廷製作日常生活所需的廣式家具。重雕刻、重鑲嵌、風格細膩柔媚,是廣式家具的三大特點。
清代中晚期的廣式家具,風格上又有突破,融合吸收夕式家具優雅奢華的特點,或多或少帶有一絲聖國家具風格。
這件東西在名冊中有記,報價還不低,李承記得沒錯的話,報價二十五萬。
東西是好東西,沒什麼漏可撿,不過,現在不同……李承是越看越開心,這玩意是純賺。
大廳中空蕩蕩的,應該清理過一遍。
果然,何酋廣的話證實這一點,“這裏原本還有些佛供,前些日子安排勤伯,轉奉給家庵了。”
他口中的家庵,就是東蓮覺苑,這話沒錯,東蓮覺苑原本就是何家的私堂,隻是後來蓮覺居士心善,弘法興緣,才對外開放的。
他說的“家庵”,用詞也很精準。寺廟是屬於官府認定的禪林,像何家所建的東蓮覺苑,最初隻是私家庵堂,不能稱之為寺。
從這兩個用詞來看,何酋廣應該也是一位信眾。
這裏絕對是何酋廣家中最精彩的地方,可惜的是,都轉供給東蓮覺苑了。
廳堂角落還有一隻蒲團筐,李承揭開蓋,裏麵有幾隻蒲草編織的灰白色蒲團,散發著淡淡的黴味。這東西,沒出現在名冊中,李承卻打算帶走。
不是因為價值,蒲團沒什麼價值,而是自家紅山別墅後院,放幾隻幹蒲草蒲坐,還是不錯的。至於黴味,沒事,晾曬幾天就好。
李承伸手取出一隻,很輕巧,中間開洞呈環形,編織得很精巧,這是典型的禪林象器而非普通蒲坐,二節食指厚,直徑尺五,盤坐跪坐皆可。
“這些蒲團比我家大多數人的年歲都要老,據說,是我太祖母留下的。”何酋廣笑著說道,“這可是傳家之物,上次庵堂來人想要請走,我沒舍得,準備帶回新澤西。威爾斯,你要是今天包圓,我勻一隻給你。”
他太奶奶是麥秀英,太祖母稱呼是給張蓮覺女士的。
合著這也是古董?
他的話未必有假,這種大德隨侍蒲坐,在信眾眼中,妥妥的開光之物,佛性厚重。
李承笑笑放下蒲坐,“那就多謝,不過……還有泰勒。”
“行,那就勻兩隻給你。”何酋廣沒在這上麵糾結,想了想後,爽快答應。
佛堂大廳的左側,是廚房、餐廳、茶廳。
這裏麵的東西,勤伯帶人看得很仔細,無一疏漏也無一錯誤。
這讓李承意識到,自己智商和別差不多——自己認為主樓精彩華章,別人同樣也能想到,因而倍加重視,主樓反而沒什麼撿漏機會。
接下來的事實,證明這一點。
佛堂大廳的右側,一間嬰幼兒室內玩具房,兩間帶洗浴衛生間的套房,一間明顯是孩子們學習或者上家教課的學習房,裏麵還有幾張書架、小課桌、小凳子,書架上還有幾本碧水語教材,李承隨手翻翻,隨即放下,隻能廢紙處理。
希望被打破後,李承有點失落,可想想前麵的收獲,又釋然起來——不能真的把何酋廣家當成寶庫吧,那也太貪心了!
有現如今的收獲,已經遠遠超過預期。
兩人再上二樓,二樓東西兩側,各有一間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