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說,是中堂畫的配對詩句,吸引李承的目光。
中堂的畫作為絹本設色,淡墨點彩,內容為《鬆下問童子圖》——一位牽驢老者問鬆下玩耍的童子,背景為蒼鬆、樹林、山石、仙鶴,以及隱約可見的草廬。
很常見的畫作素材。
畫作很見功底,但更見功底的是兩側雙排聯的行書,遒勁有力。
左聯:“歸心遙係武功天,巫峽春風萬裏船。錦水有桑堪養母,邛關何地可籌邊?”
右聯:“雲迷八陣愁魚複,路轉三巴泣杜鵑。自歎碧雞詞賦客,十年旌節竟空懸。”
這是明末清初著名地理學家蔣平階的詩《送羅夢章比部省親還蜀》。
蔣平階,字大鴻,號宗陽子,江南華亭人,明末清初著名的抗清誌士,詩人。史書說他是地理學家,不如說他是堪輿大師。此人自幼學形學(為人選擇宅基、墓地為業的人),在風水道學方麵研究很深,著《地理辨證注》、《水龍經》、《八極神樞注》等混合地理、堪輿學說的書籍,他還創製“蔣盤羅經(風水盤)”。在南派風水學說中,此人是絕對的大師級人物。
年輕時的蔣平階很狂悖,瞧不起人,但在加入陳子龍(明末文學家、民族英雄、跳水殉明)主導的“幾社”後,性情受到陳子龍的影響,才學漸進,學詩學書學畫,頗有才華。
陳子龍跳水殉明對他的影響非常大,此後,終其一生都在反清複明中度過。
這人還精於養生,內家心法練得很神,一生奔波操勞,卻能高壽,他提前預知自己死期。去世前一晚,吃完飯後,他忽然哈哈大笑,長歎,“人生不圓滿,終逃不過九九歸一。”
果然,當晚他無病無災的去世,死時九十八,未能跨過九十九歲。
妥妥的奇人一枚。
建國前的國內,現在的俠州和劍州,蔣平階的擁躉很多,影響力很大,甚至連二三十年代的光頭中正,為了給自己找背景,還特意翻出家譜,四處宣揚蔣平階是他家祖宗。
蔣平階究竟是不是蔣光頭的祖宗,李承不清楚,但他清楚眼前的這幅中堂和對聯,是蔣平階的手跡。很精彩的一套明末書畫!
這套畫作要是運作到劍州去……嗬嗬,弄不好蔣家後人要上門購置。
也許,自己還真能借助這套畫作,撬開劍州市場——別小瞧蔣家後人在劍州的影響力。
想到這,李承立即開口問道,“鄭老板,有雅氣啊!你說的物件,是這套中堂麼?”
想撿漏?那是不可能的,沒見人家這套中堂用玻璃框裱好了麼?另外,蔡玨坤也是高手,他不可能認不出來蔣平階,所以,李承選擇直問。
“哈哈!老鄭頭,怎麼樣?我沒說錯吧!李老弟一進門就看出你家寶貝,眼力勁夠足吧!”蔡玨坤哈哈大笑。
鄭元偉回身對李承拱拱手,“李老弟果然目光如炬。不像某些人,來我家轉悠半天,才發現值錢貨就掛在他眼皮前。”
一句反諷,激得蔡玨坤麵紅耳赤。
蔡玨坤的媳婦戴開瑞忙打岔道,“鄭哥,怎麼沒看見嫂子?人這麼多,我幫嫂子弄茶湯去。”
“不用不用,現在都是電壺燒水。”鄭元偉一邊回答戴開瑞,一邊招呼李承幾人就坐。
鄭家的客廳,就是茶莊。
正堂照壁前的八仙桌、茶幾、一對太師椅,兩側牆壁邊是陳列櫃,左側是各種茶葉包裝盒、茶壺、成套的茶具,右側則是玻璃展櫃,各色等級的龍井茶,被展存在透明密封塑料小袋中,供人欣賞及挑選。至於茶庫應該在後屋——綠茶需要陰涼甚至冷凍保存。
正廳,擺放著也就是李承一行圍坐的紅豆杉大茶海,表麵嫣紅,水紋清晰可見。
“茶海不錯!百年紅豆杉!”李承伸手摸摸山水紋,讚道。
“識貨!行家!”李承這話,又讓鄭元偉伸出大拇指。
此時他徹底相信李承的鑒定水平——認識紅豆杉不難,可一眼判定紅豆杉的年份,可不容易。
成年紅豆杉高大三四十米,胸徑達一米,芯材橘紅色,山水紋呈現自然山穀排列,流線非常優美,非常靚麗。眼前這件茶海,寬至少有一米二,也就是說,它來自於至少百年以上的紅豆杉樹。
剛才是李承一人唱獨角戲,這會趁著鄭元偉伺弄茶湯,李承又用閑語,為泰勒和金盛文夫婦解釋一遍。
鄭元偉是玩茶的老手,可不是昨天蔡玨坤的玻璃杯單泡,他的一套茶藝下來,嫻熟老道,行雲流水,雖然沒有和式茶道的繁瑣,但很清雅悅目。
金盛文和李明蕙最近也在學習閑城茶道,眼睛盯著鄭元偉的動作,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