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李承腋下夾著那本六品相山陰堂版的《獨賞集》,來到興化老縣衙,他已經得知“古籍善本交流會”的參加資格。
老縣衙的古籍善本交流會,最初的高峰是開幕當天,其後幾天,每天日下,今天是書市第四天,算是接近尾聲,李承隻是不死心,怎麼也要過來瞅一眼的。
興化老縣衙,此時尚未搬遷(曆史上曾經拆遷,後又複建),坐落在八字橋廣場東南角,它的隔壁正在修建的建築,說是興化市博物館,實質是清代大鹽商李曉波的故居改建成。
興化故稱昭陽,又名楚水,宋天聖三年(1025),三十七歲的範仲淹在興化擔任縣令,就是在這裏辦公的。範聖在興化不僅留下治縣賢名,更留下一座實實在在的利民措施——捍海堰,遙遙千年,至今還在阻擋海水,衛民護田。
八字橋廣場其實很小,由最初的縣衙堂前街改建而成,此時被幾道警戒線拉上,兩名工作人員站在入口處,李承亮亮手中的《獨賞集》,便穿過守衛。
其中一位工作人員示意李承進入衙前廳展售,又和他簡單聊聊這次交流會的規矩。
這次古籍善本交流會,特設臨時展售區——來參加交流會的客人,將自己的古籍登記後,放入櫃台中公開展示,供其他客人挑選。如果有人看中,或買或交換皆可,如果沒人挑選,傍晚時可以憑整件將自己的藏品帶回家。
組織方還是挺有想法的,這種提供平台增進藏家之間的交流,很符合“雅書典藏”的風範。
衙前廳的帳篷中擺著兩張桌子,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孩負責登記,另一位四十來歲的男鑒定師負責鑒定遊客帶來的藏品是否值得展售。
這會沒什麼人,兩人正在低聲說笑,李承走過去,將手中的這本《獨賞集》,放在桌上。
那位中年人掃了眼《獨賞集》,又抬頭看看李承,微笑著點點頭,“來得有點晚了啊,我們這活動都快要結束了。”
“是挺遺憾的”李承扯過桌前的座椅坐下來,同樣微笑點頭回應,“我得到興化書市的消息已經晚了,專程中海趕過來的。怎麼,古籍善本交流會已經快結束了?”
那中年人拿過《獨賞集》,攤在麵前,邊鑒定邊說,“這種交流會,第一天人最多,往後幾天就沒什麼好東西出現,明後天差不多就可以撤攤了。”
“哦?這次有什麼好書出現?”李承說話時,盯著此人鑒定手法,撚紙張、查書脊、看麻線、對紙色,相當嫻熟,是個老手。
“好東西開幕當天上午就被人買走,嘖嘖,真是好東西,南宋福州開元寺版,《大般若經》第九會《金剛般若》卷十五,比你這書品相還好,至少有八品相。被一個劍州以二十五萬買走了!有錢真特喵好,我們塗館長眼睛滴血,又能奈何……”這位中年人說話挺有意思的,邊說邊搖頭感慨。
李承咽咽唾沫,我去,真是好東西啊!
《大般若經》是唐玄奘“西天取經”取回的核心經卷之一,一共六百卷,分為十六會(會即經典的意思),其中第二會、第四會、第九會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的核心思想。
福州開元寺始建於公元六世紀,不僅是千年古刹,更是南方佛教刻印經書的重要寺廟之一,宋明以及清末,和國曾在開元寺“弄”走難以計數的開元佛經——後世有人簡單預估,和國境內存有各個朝代的開元刻經不低於四千卷!
李承低聲歎了口氣,自己還是來晚了!他又問道,“不是說1795線,怎麼還……?”
那鑒定師苦笑,調侃道,“事總有特殊對待嘛,誰讓買家是劍州呢?”
這麼一點題,李承頓時明白過來。
那位中年人鑒定完畢,扭頭對旁邊的小姑娘說道,“昆山山陰堂《獨賞集》,品相六五,可放在三區展售。”
他又回頭對李承笑笑,“東西不錯,你配合小劉登記身份信息。另外,你這本書也要標一下預期展售價。”
登記需要身份證,李承沒有,隻能掏出絲僑證放在小姑娘麵前。
那中年人眼睛微微一縮——他有些後悔剛才“禿嚕”出的那句話……
李承笑笑,“我沒去過劍州,北羨絲僑。”
那中年人哈哈一笑,向李承伸手,“興化博物館於中興,沒想到我們這小地方搞的交流會,還能吸引北羨客人。”
“李承,於先生叫我阿承就行。”李承的姿態放得很低,與他握手笑道,“恰逢其會,聽說有這麼個交流會,很感興趣,就過來學習一下。”
那位名叫小劉的姑娘登記完,又雙手遞交給李承一塊銘牌,上麵標號A3—16,三區第十六件展售品,又遞給李承一張空白紙條,示意他自己在上麵填寫心理預期價。
李承隨手寫上一千元。
於中興看了眼,笑眯眯沒說話——很多不想出手藏品的人,但又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藏品,往往都標個高價。他以為李承也是這類。
其實,這價格在國內同時期古籍中算高的,但放在國外,絕對市場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