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燈光由瓶口往下走,細頸、豐肩、束腹、圈足,造型相當優雅,色澤古銅,這種釉色,印第安陶藝工坊也有研製,李承很熟悉。
這件瓷器的茶葉末釉,帶有一點偏暗沉的底色,畢竟是民窯出品,釉料色粉不夠精細,但瓷麵有蛤蜊光,瑩潔滋潤,有所彌補。
這是博山瓷器最為突出的有點——淄博盛產瑪瑙,所以淄博的琉璃窯也很出名,窯口調配釉料時,會加入部分瑪瑙粉末,而瑪瑙釉非常容易產生鮮豔的蛤蜊光。
到圈足部時,李承手電筒燈光抖了抖。
這件梅瓶下麵鋪著一塊繡布,露出的部分刺繡著女郎花,又稱敗醬。
疑惑頓生啊——這種植物雖然遍布絲國,可是出現在中式繡品上做圖案,卻少之又少,相反,它是和國繪畫作品和繡品上常見的植物。
打著手電,他再度沿著這件梅瓶的圈足,走了大半圈,貌似查看梅瓶,實則眼睛盯著那件折疊起來的刺繡圖案。大量使用“繡切”(和國刺繡的一種常見手法),在葉片虛線陰影繡法上,使用的是“菅繡”(和國刺繡表示陰影麵積的一種繡法)。
輕輕籲了口氣,盡管所見不完整,可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件墊在瓶底的織錦繡布,是一件來自和國的工藝品。
看著它被壓在民窯梅瓶下麵當墊布,李承哭笑不得……現實版的買櫝還珠。
嗬嗬,此漏不撿,我心不爽,萬古如長夜啊!
“咦,東西還有一眼呢?”李承往梅瓶位置挪挪,抬頭對攤主點點頭。
“那是!我老強牛,在鳳凰山、英雄山,你掃聽掃聽,有名的假不賣!”那攤主挺得意的。
嗯?老強牛?
我去,這名字……記憶中還真有,賈鄭廷和他打交道不多,但畢竟一個圈子裏,也算熟識。
老強牛姓牛,牛劍峰,琴島人,常年在琴島和泉城兩城之間倒騰古玩,後在琴島昌樂路開始臨淵齋,取意古董行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算是知名人物。
至於他說的“假不賣”?聽聽就得,提溜圓的話(場麵話)而已,就這攤位上,九成都是贗品。
“我上上手,沒雷吧?”李承指指梅瓶問道。
也隻有在魯東才能問的這麼直接,換個地方……攤主非得幹仗。
牛劍峰立即不樂意,單手將梅瓶拎起來,故意顛了顛展示給李承看,嚷道,“我老牛做生意,不幹那沒腚眼的事!”
等他放下,李承將手電筒遞給站在旁邊的吳偉,伸手扣住梅瓶頸口,傾斜轉動一百八十度,感覺很安慰後,另一隻手跟上托圈足,連著那塊繡布一道托著拿到麵前。
讓吳偉打著手電,照一圈簷口、瓶身、底足,再看看內底,有幾道隱裂橫亙在罐體內。
屈指在瓶身輕彈一下,嗡嗡聲。東西是真品,算不得多貴重。
博山窯的曆史非常早,《西京雜記》(漢代劉歆著葛洪輯抄)曾有“瓦當出博山”的記載。
瓦當是絲國古代建築中覆蓋建築簷頭筒瓦前端的遮擋物,多是很精美的陶製品。這說明當時博山一帶已經有較為成熟、工藝精湛的陶窯。
此後博山窯考古發現也能證明這一點。
1957年,寨裏窯碎陶瓷層挖掘,最早能推斷到北齊,是目前已發現的南北朝時期北方唯一的青瓷窯址;1969年,寨裏窯不遠的紀恩橋附近,發現魏晉時期的古窯址,並出土相當數量的青灰色陶瓷片;1970年,再度有重大考古發現——寨裏窯的村東頭,發現東周時期古窯址,並出土一枚圓形類銅錢狀陶器,一麵紋飾龍虎,一麵為草葉紋,專家組認為這就是《西京雜記》中所提“瓦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