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立都雍城時的秦國曆史,可以看成與東方大國晉對抗的曆史,那麼,雍城之前的秦國曆史,則是一部完整的“抗擊和收編西戎”的曆史。
細看地圖,無論是平陽陳倉,還是雍城鳳翔,其位置,都是由外層到內層,一層層為西周王朝的京畿重地周原,提供“護腚”服務的,擋住來自西戎的侵掠。
“西戎”是一個統稱,統指上古時期居住於陝、甘、寧一帶的“非絲國”的部落。
西戎的崛起,與“馬”的馴化和騎乘,有著直接關係。
馬匹的馴化,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一直有爭議,不過,其時間範圍,大體在距今五千年左右,也就是公元前三千年到公元前兩千五年之間。
那麼大規模馴馬和養馬,又是什麼時間呢?
沒有任何曆史描述,但是,我們隻能從一些上古史料中推測到一些。
舜為中原共主時,有一個氏族,名為“豢龍氏”,從名字推測這個氏族的主要職業為“養龍”。龍是不存在,因而有曆史學家認為,“豢龍氏”其實就是一個以養殖和馴化牲畜為生的部落。
其實還有一個佐證。
新石器時代的“龍”的形象,很像蛇和蜥蜴的結合體,但是在新石器後期,以及夏商時期的青銅時代,出土的玉器龍的形象中,已經有了“馬臉龍”的模樣。
這也代表著,馬的馴化和大規模繁殖,始於夏朝。
《史記夏本紀》記載一件頗為傳奇的事情“孔甲好龍”,大概內容如下:
夏朝第十四位君主孔甲,在位時期,因順服天帝,天帝於是賜給他駕車的龍,黃河中放養兩條,漢水中放養兩條(《史記》作二條),各有一雌一雄。孔甲不會飼養,一時難以找尋養龍的家族豢龍氏。當時陶唐氏已經衰落,陶唐氏的後代劉累曾經向豢龍氏學習過馴養龍,孔甲因而征辟劉累,希望他能夠飼養這幾條龍。
為此,孔甲嘉獎劉累,賜他為禦龍氏,並讓他代替豕韋氏後代的封地。
其實,把故事中的離奇一麵剝離出去,大概能得出這樣的核——夏朝君主孔甲得到幾匹非常神俊的野馬,無人能馴服和養殖,征聘豢龍氏的弟子“累”(劉累非姓劉,為祭祀地理),幫他養殖,並因此給他封官,賞賜小部落“禦龍氏”——專職養馬的部落。
《史記》和《左傳》都記載,劉累“禦龍”之地,就在黃河中上遊,也就是今天的靖淮之地。
當然,西戎獲得養馬之技,未必一定是受到劉累的影響,但是,基本上可以推導出,西戎在那時,已經開始接觸養馬馴馬。額,時間大約在夏朝中後期。
祝允平對於李承的“豢龍氏為牲畜養殖部落”的說法,並不認同,他認為“豢龍氏”是當時主要負責祭祀河神的一個類巫師和祭祀的部落,但是,他解釋不了史書所記載的“劉累養龍”……兩人再度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是學術之爭,無關友誼。
李承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理清秦國發展脈絡,以及秦都之遷的背後故事及重要意義。
此後,夏朝被殷商取代,夏之遺民,分散四方。
部分夏人部族留在故地融入東夷,其勢力強大,殷末為紂王所滅;一部分向北或西北遷徙,成為北狄諸部族;一部分由西北向西發展,融入西戎,居於靖淮巴蜀等地;向南遷徙的一部分成為融入越人體係;另有一部分陸續流徙到楚地,成為楚人的組成部分……
有了夏朝遺民帶來高超的青銅鍛造工藝,有了武器,又有了馬匹,邊陲民族站起來了!
也就有了西周王朝的心腹大患——西戎和北狄的強勢崛起。
這個心腹大患,更是秦國的枕邊之患!
商朝對西戎的概念比較模糊的,到了周朝和春秋這一代已經能夠明確劃分,哪個諸侯國附近有西戎部落的存在。按照《匈奴傳》中的說法,西戎各個部落主要分布在三大塊,一是秦國附近即隴西之右、岐山梁山之北;二在晉國北方,三在燕國北方。
三個國家中,又屬秦晉兩國與西戎之間來往最多。
晉國物資充沛,因而,他們在和西戎相處時,除了“伐戎”之外,還有魏絳所提倡的“和戎”之策——即以晉國的物產和西戎換取土地,同時也讓西戎支持晉國。
和戎之策在秦國實施不了——秦國早期國土麵積狹小,物產貧瘠,他有的,西戎基本上也都有,於是,秦國隻剩下“伐戎”一策。
在《史記秦本紀》,太史公以很長的篇幅記載秦與西戎之間的戰爭,簡練語言中,無不浸潤著老秦人的斑斑血跡。同樣在《史記秦本紀》中,能感覺到,早期的秦國,完全處於劣勢,甚至連君侯都被西戎人殺了好幾位。
因此,秦都東遷,除了想更靠近中原,向東拓展之外,還有另一層重要意義——為和西戎之爭,多爭取一些戰略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