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達木大叔,來抽根煙。”李承朝不遠處蹲在店門口抽煙的老板招招手。
阿古達木裹著羊皮襖走過來,瞅瞅李承手中的卷煙,搖搖頭,“你抽你的……來不慣,還是這個勁大。”
說著,他還使勁拔了口煙袋鍋子,一股原葉焦香飄蕩,香味醇厚。
說起香煙,牙科鄉的煙葉種植,是地方上重要經濟支柱,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種。
李承沒再讓,指指麵前羊圈屋頂,“這幾塊屋簷瓦,從哪兒來弄來的?挺老的嘛。”
“擱以前老山神廟位置撿來的,木了,早幾年老山神廟的,留了一堆破磚瓦沒人要,我撿了幾塊回來蓋羊圈。”老頭用煙袋鍋子指指遠處的山腳。
“山神廟?為嘛拆?”問完李承就發覺這話有點愚蠢。
果然,答案一如所料,阿古達木拿著一根小木棍,清理煙袋鍋中的煙焦油,同時瞥了眼李承,說道,“你們這些小年輕……早些年,啥都拆了。”
“阿古達木大叔,山神廟在嘛位置?我能過去看看麼?”李承不理解,為啥老秦瓦當成為山神廟的屋瓦?打算過去瞅一眼。
“早就拆完了,就剩下一小片地基。沒啥可看的。”可能是不屑於李承這種“城裏人沒見識啥都稀奇”,老頭子擺擺手,不以為然。
“大叔,您家的這幾塊老簷口瓦,賣給我吧。挺喜歡這種樣式的。”李承嗬嗬一笑,指指他家羊圈的那十來塊圓筒瓦當。
瓦當,是屋簷最前端的一片瓦,瓦麵上帶著有花紋垂掛圓型的擋片。
它可以有效保護木椽子被風雨侵蝕,並能有效引導水流排向,是絲國建築最為古老的藝術結構,並成為絲國建築的特色之一。
基於絲式建築蓋瓦片的凹凸結構模式,瓦當多數會分為兩種造型,凸起椽子的蓋瓦瓦當,多為圓片,凹溝的墊瓦瓦當多為三角式。墊瓦瓦當,由於屋簷的承重、腐蝕脫落傷人等原因,逐漸湮滅,而蓋瓦瓦當則始終盛行不衰。
羊圈上的十二塊瓦當中,隻有兩塊墊瓦瓦當,剩餘十塊全部是帶有半圓形筒瓦的蓋瓦瓦當。
“你要買它?”對於想“拆”自家羊圈的客人,阿古達木表現得不是很友好,拔腿欲走。
“大叔,我真的挺喜歡這些老式瓦片的。”李承連忙伸手拉住他。
剛好要支付餐費,李承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塞給這位漫天塵人大叔,“您看,餐費五十五,剩下這些,您也別找錢,算我買這些瓦片的,可成?”
十來塊瓦片賣四十多塊錢,阿古達木大叔沒猶豫,“成!我這就給你拆下來。”
阿古達木家的羊圈不大,一米來高,吳偉幾人伸手就能把這些瓦當抽下來,順手還幫他把瓦片梳理一下。
一共十二片,“蛇鹿蛙”圖案瓦當有三片,還有兩片蛇紋,兩片獨鹿紋,一片虎紋,一片燕紋,一片飛鴻紋,兩片三角形墊瓦瓦當,則是不知名的雙獸紋。
李承一一過手,看過一遍,再度確認為秦國早期瓦當。
秦代瓦當為青灰色,與漢代瓦當的灰白色,差距明顯;另外,秦代瓦當全部是手中製作,在瓦麵有很明顯的手工捏痕,而在漢朝中後期,已經出現輪製瓦當。
秦漢瓦當區別的第三點,則是看繩紋粗細,也就是看瓦當所連後麵的瓦的繩紋粗細,一般繩紋又細又直或者細直交替的多是秦代的;繩紋直而且粗的多為漢代的。
真的很難想象,兩千多年前的瓦片,在日曬雨淋風吹雪壓下,能保存到今天。
將這些瓦當用保鮮膜捆紮好,放在車後備箱中,李承又回到阿古達木大叔麵前,“大叔,您陪我們走一趟唄?我在您家買十斤上等的毛煙葉,可成?”
毛煙葉就是未曾切絲的煙草片,上等毛煙葉,主要是指葉片的腰部,這裏切出來的煙絲最為均勻,經絡很細,不雜色,售價最貴。
阿古達木大叔家開麵館,同時也賣煙葉,上等毛煙葉售價大約二十五塊一斤,小集市,沒人抽這麼好的煙葉,李承一口氣買十斤,算是大生意。
“我讓薩拉木陪你去可中?”老爺子指指正在擺弄羊圈的兒子。
薩拉木是阿古達木大叔的兒子,年近三十,拉麵是一把好手,可是很奇怪,來麵館吃飯加上買瓦當,前後也有一個小時,李承愣是沒聽過薩拉木說過一句話。
李承點點頭,“我就去看看,怎樣都行。幫忙帶一把鐵鎬就行。”
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結果薩拉木朝這邊點點頭,嗯了一聲。
薩拉木不是啞巴,隻是話很少,他拎著一把鐵鎬上車,指著遠方的山體,“去那裏。”
老山神廟,位於磨家溝一側的山坡麵,開車十分鍾就到,如同阿古達木所言,這裏斷壁殘垣,隻有大青石地基尚顯完好。
一下車看到這些幾百斤成噸重的大青石,心底依舊泛起一絲古怪念頭。他繞著山神廟地基轉了一圈,這古怪念頭越來越濃。
“薩拉木,這附近有采石場?”
“關山山腳有,這一帶沒。”薩拉木撓撓頭,想了會才答道。
蹲在西南角一塊巨大的青石麵前,李承用手指摳摳上麵的灰褐色表皮,如果自己沒看錯,這應該是火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