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伯格遲疑許久,試探著問道,“能換一種方式嗎?譬如,我請你來這裏維修?”
李承搖搖頭,苦笑著指指老喬治,“喬治大師,還有赫爾先生很清楚,這隻掛表的維修,不是一兩個星期能搞定的事,它的修繕難度,比製作組裝一隻新表,大得多,而且風險性極高。”
杜斯伯格看看自家的總監,赫爾聳聳肩,認可李承的說法。
其實,以赫爾的技術也可以嚐試著去修理,雖然成功率不高,可他沒李承的勇氣——能不承擔風險,為什麼要去冒險?
與他同樣想法的還有老喬治,又不是缺錢或者缺業務,何必冒著極高的風險接這個單子?成功率太低,容易壞名聲的。
場上的氣氛有些冷,貝蒂夫人微笑著抬抬手,“咖啡沒那麼燙了,現在品嚐,正合適。”
…………
李承的提議,最終並沒有獲得杜斯伯格的認可,看來他還沒有死心,不過,從後來這隻掛表流落到中海的結果逆推……杜斯伯格最終還是放棄了。
那就等唄,不急,等自己離開時國之前,再來問一次,再不行,以後常聯係就是了。
也不是全無收獲,李承就從貝蒂夫人那裏收獲了一條供貨約定——貝蒂夫人對高端歐式瓷器及金屬器,有著相當強的需求,是個很不錯的出貨對象。
至於杜斯伯格先生,也表示願意就歐式鍾表的收藏和供貨,進行再聯絡。
一杯咖啡完畢,李承起身告辭,他還沒參觀完呢,準備繼續看杜斯伯格夫婦的藏品。
促使他離開的原因,並非杜斯伯格的拒絕,而是……在和老喬治的相處過程中,反複衝突的情緒,讓他有些不舒服,有點暈船的感覺。
“歐克!希望我的藏品,不會令你失望!”杜斯伯格站起身微笑著揚揚手,眼神眯眯。
沒錯,他看破了李承的算盤。
杜斯伯格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知識型藏家,他本人所學習的專業和從事的行業,與收藏關係不大。出生在時國列日,畢業於列日大學法律係,他的口才非常好,上大學時就曾經拿過西歐六國高校聯盟辯論賽冠軍。大學畢業後,在父親的資助下開設自己的律師樓,七八十年代,杜斯伯格律師樓堪稱時國律師事務所前五的存在。
之所以接觸歐式古董鍾表收藏,還源自於1963年的一樁古董鍾表所有權辯護案。蒙斯(時國埃諾省首府)的一位勳爵的繼室與長子,有關勳爵遺產繼承爭奪案,其中涉及到勳爵祖傳下來的六件十八世紀古董鍾表的所有權之爭。
案件很簡單,不過,這六件鍾表讓杜斯伯格大開眼界——聘請來的蘇富比拍賣會給這六件座鍾的估價,高達兩千三百萬時國法郎。
六十年代的兩千多萬時國法郎,絕對一筆巨款,就這六件“破爛”鍾表?
負責案件的杜斯伯格難以置信,於是邀請這位評估師去酒吧喝酒請教。
結果這位評估師在酒酣之後告訴他,如果客戶沒錢支付律師費,就開口索要要兩台座鍾作為律師費,至於這兩台座鍾如何處理……肯定比律師費要高。
結果,他確實幫勳爵長子打贏官司,勳爵家族浮財散盡沒錢支付高達總資產百分之二十的律師費,於是,他拿到兩尊座鍾,交給蘇富比的評估師處理。
最終,他獲得的報酬,為律師費的兩倍。
正是這樁案件,讓他對古董鍾表收藏,產生濃厚的興趣,與早年收藏不同的是,現如今六十多歲的杜斯伯格,是真的喜歡上鍾表收藏。
多年的律師從業經驗和商人的直覺,讓他隱隱覺察出李承的意圖——這位東方年輕人想要從自己手中撿漏!
猜透李承意圖之後,他又怎麼會出售這件光陰之箭?
不僅如此,他反而從李承的求購中看到一線希望——這位東方小夥子敢嚐試,為什麼自家總監,還有那些請來的鍾表大師們,不敢嚐試?興許,修複工作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呢?
杜斯伯格的想法,李承當然不知道,他已經出房間,去看其它藏品。
看著他的背影,老喬治忽然輕輕歎了口氣,神色有些許落寞,夕羨的師門傳承觀念並不重,但是,家族傳承的觀念,絕對不比東方弱。
丹尼爾斯家族並非望族,如今有了自己開創的鍾表技藝,最好的傳承辦法就是從後代子嗣中找到一位優秀的繼承人,可惜的是……沒有!
他剛才提議李承加入丹尼爾斯鍾表店,何嚐沒有培養一位能扶植幫襯家族繼承人的幫手的想法?隻是對方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