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長安公主十五,年方及笄。未央宮內筵席大擺,皇上親自招呼文武百官同慶公主及笄。
映秀站在屋內鏡前,束竹正忙上忙下的為她編發著裝。銅鏡內的人麵色恬淡,玲瓏斂靜的麵龐擁有安撫人心的神奇力量,一雙鳳眼溫溫淡淡地流轉,妙目如春。她凝立著,瞧著那一襲金邊繡袍服帖地一層層穿戴,如水青絲在束竹靈活婉轉的指尖間被輕輕地用金簪綰起,上來翻轉間像一陣風的舞蹈溫和美麗。
束竹站在主子身後,輕輕看著鏡中少女如畫中飄渺溫婉的仙姿,眼神中難掩驚豔和歡喜。她細聲說:“主子,今天起,您便要用簪子束發了,束竹瞧著美麗的很呢。”
寧映秀看著鏡子綰起發髻旁斜斜插著的金簪,耀眼的色彩仿佛藏著太陽的光芒,簪飾卻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栩栩生動地別在青絲上,映得少女的麵龐更加嬌羞可人。可女子雙眸卻是極其淡漠,似是不為所動。
“女子及笄,十五歲許配人家方才佩簪。想必,蘇娘娘已等不及了。”寧映秀淡淡地說,仿佛言語間隻是談論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束竹聽聞一愣,終是斂下了麵上的笑意,戰戰兢兢地站到一旁。
三年時光如青煙一晃而過。自墨子嵐去世之後,寧映秀仿佛變了一個人,對任何人都不太親近,平平淡淡的待人溫和,卻總是讓人感覺隔著遙遠得讓人寒心的距離,麵容鮮有波動,不似悲傷,也不似愉悅。隻是每日在公主府內習字,聽學,刺繡,她靜靜地做著她應該做的事,漸漸收斂了初來臨水軒時滿身的戾氣與調皮,格外溫順乖巧。可是這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忍不住懷念從前那個生動跳躍如同柳樹影兒翠生生的長安公主來。可雖說,映秀的性子淡薄了些,卻愈發出落得亭亭玉立,麵容姣若明月,清雅的身姿好似夏夜露荷寧靜悠遠,小廝們都說那公主的眼睛好像有魅人的魔力,隻是那麼輕輕的無意的一瞥,臉薄些的都要掩麵跑開了咧。
蘇娘娘偶爾來看她,時不時跟她提起聯姻一事,映秀卻說女子出嫁講究矜持,至少也要等到及笄才能嫁入他家。蘇宛一時拗不過堅決的映秀,反反複複說來來回回拖,終於待到她及笄今日。
映秀擺動著裙擺,邁步正要走出廂房。
突然一道紫光閃過,一個絕美的少年就長立在她麵前。寧映秀沒有太多的驚訝,反而少年的眸中閃過一絲絲驚豔,卻還是輕蹙起細眉,朗聲道“這顏色不稱你,太豔。簪子也是。”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少年不語,一雙桃花眼貪婪的看著眼前的玉人,仿佛目光能透過身體,直直的看向她的心。
站在映秀身後的束竹一陣慌亂,看著眼前這兩個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映秀說讓她先出去,她這才如釋重負連忙俯身退出廂房。
隻是……林公子為什麼會來,來幹嘛,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未免太怪了吧!!
“有話快說,我還要趕著進宮。”
“嗚,我才剛剛來你就要趕我走。”林不諳俊逸的小臉作怪地擰作一團,仿佛有天大的委屈。他俯身靠近少女玉珠般剔透溫潤的耳垂,婉轉的嗓音低沉好聽,“太絕情了吧,嗯?——長,安,公,主?”溫熱的氣息直撲在少女的麵上,一對桃花眼情意輕轉,流目顧盼。
誰料映秀仍然表情平靜,生生地忽略掉在自己耳畔呼氣的男子,語氣淡漠。“我走了。”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林不諳沒好氣的狠狠剜了她一眼,仿佛在怪她的不解風情。旋即又緊緊抱住眼前正欲離去的女子,頭輕伏在她的肩上,湊到少女膚若凝脂的脖頸旁深深的吸氣,花也似的香味卻好像一盞催人醉的酒。三年了,姑娘長大了,性子沉靜了,卻還是隱不了眉宇間隱隱的陰戾。他聲音悶悶地傳來,“你要及笄了…”
寧映秀也不反抗,仍少年這樣靜靜的擁住。她答,“你應該祝我生辰快樂。”
“可是,及笄之後你不是就要嫁人了嗎?”少年立起身子,握住少女的雙肩,目光直直地往向她,眼神中情緒百轉,眸色如波。俊美依舊,那如同天作的精致麵孔萬般合適的稱著紫衣的華美妖嬈,天降風姿的少年行態不羈。
她好像是被他的眸子嚇住,不自然的微微側頭,話題一轉。“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林不諳麵色一整,回答,“萬事俱備。”
近幾十年來,這片古老而安穩的大陸上,似有些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