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聞訊大驚,擔憂傅恒的狀況,頒諭令他立即班師回京。眼看勝利在即,傅恒不肯就此罷休,即使想起瑜真的叮囑,也不願輕易放棄,打算繼續作戰,而他病重的消息嚴加封鎖,敵軍並不知情,連年征戰,同樣損失慘重的緬甸國王和緬軍主帥懾於清軍兵威,生出罷兵乞和之意。
乾隆帝正好借機下了台階,同意清軍與緬方議和息戰,傅恒在接到緬甸國王乞降方物後宣布撤軍,於年底回駐虎踞關。
乾隆三十五年二月,做好善後事宜後,傅恒才正式班師回朝,關於傅恒病重一事,乾隆怕瑜真擔憂,一直瞞著,不曾告訴她,瑜真還以為傅恒打了勝仗是喜事,日盼夜盼,等著他的軍隊歸京,終於等到他進府的那一刻,卻發現他下馬車之際都得有人攙扶,麵色蒼白得令人心疼,鬂邊也多了幾絲白發,盡顯滄桑之態。
原本笑容滿麵的瑜真瞬間淚湧,忙上前相扶,闊別一年,她忍不住緊緊擁住他,但又礙於眾人在場,又立即鬆開,忙問他是怎麼回事。
終於能堅持到京,再次撫上她的手,此刻的傅恒隻想跟她說一句,“瑜真,我沒有食言,平安歸來了!”他最怕看到的便是她失望的神情,是以再怎麼承受折磨也要拚命撐住,回到京城,履行他對她的承諾。
氣息不穩的道罷,他就喘個不停,福隆安見狀,忙上前扶住父親,“外頭風大,額娘阿瑪,咱們先進屋再說罷!”
四歲的福長安對父親尚沒有多深的感情,由姐姐晴柔牽著手,跟著眾人一道入府。瑜真一直在旁相扶,明顯感覺到傅恒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借力,身子似乎傷得很重,完全不了解是怎麼回事,當下人多也不好多問,隻等到回了房,扶他躺在帳中,差人去請大夫後,才哽咽落淚,問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怎的傷得這樣重?為何家書裏從不曾提及,皇上知曉麼?怎的也從未告訴過我?”
緩緩點了點頭,傅恒見到她的麵,才敢說實話,“我隻跟皇上說了,還囑咐他不要跟你說,就是怕你心神不寧,不過是些小毛病,無甚大礙,我這不是回來了麼?你該高興才對,哭得多不吉利!”
說著還抬指想幫她拭去淚水,才抬了一半,尚未觸及便覺疼痛難忍,隻得收回。
瑜真忙去查看,才觸碰他就痛呼出聲,感覺到他在隱瞞病情,瑜真執意要解開他的衣裳檢查,傅恒拗不過,隻得隨她,解開上衣一瞧,她的眼淚落得更洶湧,但見他胳膊上和腹部皆是創傷,有一道刀疤倒不算深,但他身上其他地方的皮膚竟已潰爛,不像是打仗而受的傷,
“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看瞞不過去,傅恒這才道出實情,“緬甸多瘴氣,我也不幸被感染,腫脹潰爛,險些喪命,幸得軍醫找到當地山上的草藥,我才僥幸撿回一條命,撐到現在,回京來見你。”
發生這麼危險的事,他竟然都不肯說出來,還騙她說是小毛病,淚流滿麵的瑜真竟不知是該怨他還是心疼!
自小生在富貴窩裏的他哪裏受過這樣的苦,原本健壯的他竟被瘴氣折磨成這幅模樣,看得瑜真直落淚,哽咽許久說不出話來。
就猜到她瞧見會難過,傅恒趕緊掩住衣裳,笑勸她莫憂心,“現下好多了,最難熬的日子已然過去,我這不是回來了麼?在家好好休養,總能恢複的。”
一想到自己在家中享清福,他卻在外麵餐風露宿,飽受疾病的折磨,瑜真就覺心在抽痛,恨不能替他受這罪,“打仗實在太辛苦,以後再也不要去了!你不知道這一年來,我每日都在擔驚受怕做噩夢,過得多辛苦!”
趴在床頭,歪在他枕邊,瑜真哭得泣不成聲,最不想看到她流淚的傅恒心頭的撫著她的發,
“我曉得你的擔憂,也答應過你,這是最後一回,往後再不出遠門,就在京城陪著你和孩子們,好不好?”
兩人正互訴衷腸之際,乾隆特派的兩個禦醫過來診脈,都說無甚大礙,當需調養,禦醫說話總是有所保留,這一點瑜真是知道的,不放心的她又請了大夫,賀大夫治尋常病痛有一手,對這瘴氣卻不甚了解,不敢妄下斷定,遂提議讓九夫人找到從軍而行的軍醫,他應該最是了解九爺的病情。
這事兒瑜真還不敢跟傅恒明說,幾經周折才找到軍醫,向他打聽自家夫君的狀況,
“不要再敷衍或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我隻想知道他的真實狀況,那些個禦醫都說調養即可,可我看他的病似乎越來越嚴重,食欲不振,越發清瘦,每日清晨咳的尤為厲害,才養了幾日便要入宮上朝,沒走到府門口便堅持不住,沒了力氣,海豐隻好將他扶回,我總覺得他的情況比禦醫所說的嚴重得多,
聽說您一直在為我夫君診治,應該最了解這病,能否告知我,究竟是個什麼狀況,有多嚴重?“
起初軍醫還支支吾吾不敢說,後來看她一片誠心,不忍再瞞,哀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您說實話,傅相這病,是不治之症,能撐到回京已是奇跡,一則是找到了草藥,二則是他心心念念著見你,時常跟我說,一定要保住他的命,怎麼也得讓他回到你身邊,他不希望食言,不希望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