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鍾立文有事去了辦公室。
色漸晚,如霧的暮靄沉降下來,夜色籠罩了整座木樓,房間裏變得冷寂而灰暗。
丁曉嵐拉燃電燈,走到書桌前坐下。
桌子上擱著一卷打開的唐詩,一枚水晶石鎮壓著翻開的地方。
丁曉嵐輕輕移開水晶石,發現鍾立文在看趙緞的《江樓感舊》。兩句詩映入眼簾:“同來望月人何處?風景依稀似去年。”
她心裏翻起一陣浪湧,臉微微地紅了。
她的目光從書上移開,投向外麵的庭院。
庭院被盤龍虯枝的古槐、柏樹、塔鬆所披覆,被青青毛竹、曲繞藤蘿所籠罩,顯得迷迷朦朦、淒清冷涼。她端坐在膝椅上,突然心緒一片紛亂。
此時此刻,丁曉嵐多麼想鍾立文能坐在她的身邊,一刻也不離去啊。
丁曉嵐覺得鍾立文為人親切慈善,且博學多才,雖然高考時因病缺考失去了上大學的機會,但他憑著頑強的毅力和堅韌不拔的刻苦粘神,硬是踏出了一條自學成才的路,他是一個好青年。
她愛他,愛得深沉。
他也愛她,愛得執著。
但近半年來,她發現鍾立文好像有些變了。他給她的電話也打少了。是因為忙?還是因為……她不願對他作過多的猜想和過壞的設想。
“嘟——”江麵上傳來一聲汽笛的嘶鳴,把丁曉嵐從沉思中驚醒。
她起身離開椅子,走到臨江的窗前,探出頭去,竟驚奇地發現清江河就在塔樓的腳下。綿綿秋雨使河水漫漲起來,而淩空所建的塔樓就猶如架在水上的涼亭了。
丁曉嵐忽發奇想:如果把這裏定為做案現場,將死者從窗口扔進河裏,那不是很好的毀屍滅跡的辦法嗎?哎,怎麼能這樣猜想呢?她又開始自責起來。
鍾立文回來已是很晚了。他急切而沉穩地踏著樓梯的腳步聲,老遠就能聽見。
丁曉嵐離開窗台,朝門口迎去。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不,一個人獨坐,我已經習慣了。”
鍾立文坐下來,丁曉嵐則在他的對麵坐定,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睛情深意長地看著他。
月亮爬上了窗沿,空中鬱結的烏雲漸漸地消散開了。窗外那遠山近樹,在一片如瀉的銀光下,明暗交錯地呈現出美麗的層次。
四周靜謐安祥。
一對相思相戀之久的戀人相逢在一起,麵對如此的氛圍,竟然一時沒有什麼話。
也許,要的話太多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也許,沉默不語更能聽清對方的心聲?
鍾立文微低著頭,盡量避開丁曉嵐那火燙的目光。
突然,他輕聲:“曉嵐,有句話我想告訴你。”
“吧!”她不明白,他今怎麼變得這樣畏畏縮縮的了。
“你聽後別生氣。”
丁曉嵐笑了:“我是彌勒佛轉世呢!”
“我們……分手吧。”鍾立文很艱難地繞出這句話來,頭低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丁曉嵐幾乎是在吼了。
“我……”
“你,你在騙我?你在玩弄我的感情?你根本就不愛我?你以前那些信上寫的都是虛情假意?你……”丁曉嵐的話連珠炮似地炸開了,一句緊似一句。
“我不可能給你帶來幸福。”鍾立文低聲。
“隻要你承認愛我就夠了,別的我什麼都不要!”著,丁曉嵐站起身一頭紮進他的懷裏,仰望著他那張冷峻的臉,“是你撞開了我心靈的那扇門扉!我愛你,我需要你,如果你需要,我會把一切都毫不保留地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