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芡實、當歸、雪蛤、百部、冬蟲草……”一隻形如枯槁的手緩緩的在發黃的砂紙上移動,很慢,很小心的,仔細的一行行的在數著什麼,那個有些佝僂的背影,在忽明忽暗的燈火跳躍下如枯燈泛黃。
“玉竹、芡實、當歸、雪蛤、百部、冬蟲草……”再一遍的從上數下來,那個背影幾乎整個人貼到了桌子上,那原本佝僂的身影就更顯低矮了,那隻蒼白的手指雜亂不安的在桌上敲著節拍,越來越亂,越來越亂,沙啞的聲音如生鏽的齒輪轉到,“不對,不對,肯定哪裏不對!到底是哪裏!到底是哪裏不對!”
狹窄的甬道裏一道身影躍出,牆上昏暗的燈火瞬間拉長了地上的影子,略帶遲疑,那提起的腳步僵硬在半空,良久,終究還是落下,沉重的步子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密室裏仍舊清晰可聞,螭蕭抿緊的嘴唇微微蠕動了幾下,最後還是隻化作一聲深深的歎息,輕輕的放下手中的食盒,螭蕭依舊無奈的收拾著桌上早已經冰冷原封不動的飯菜,他又沒吃飯。
“到底是哪裏不對,哪裏,是哪裏!”蒼白的手指不停的敲擊在桌麵上,仍舊無法緩解他心底的暴躁不安,桌麵上那一張泛黃的砂紙,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瞪大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那沙啞的聲音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那個佝僂的背影猛然直起身!
“砰!”一掌拍碎了那張低矮的石桌,那個佝僂的身影突然發狂躁,瘋狂的踢打著身邊所有存在的東西,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到底哪裏對不上!到底是哪裏!”
“好了!”一隻大手猛然扣住那不知是憤怒還是狂躁而顫抖的肩膀,螭蕭咬緊了一口鋼牙,喉嚨裏什麼東西卡著難受,強硬的擠出了幾個字,卻是那無力無奈的不變的話,“先吃飯吧。”
“到底是哪裏不對!哪裏不對!哪裏!哪裏!”猛力掙脫那隻大手,那個背影狂躁似癲狂,突然雙手抱頭倒在地上,佝僂的身影難耐的扭曲,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煎熬,“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沙啞的聲音一遍遍的重複,那種煎熬仿佛永無止境。
“夠了夠了,夠了!”一把提起地上痛苦扭曲的人,螭蕭強行扳過他的臉,迫使那個完全癲狂的人正視自己,狠狠的瞪進那布滿血絲的雙眼,凹陷的眼眶一片暗黑,那張隻剩下皮包骨的臉龐,這真的還是那個曾經意氣風華的男人的麼,這真的還是那個曾經放蕩不羈的男人麼,那個玩世不恭的男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咬緊的牙關牙齒咯咯作響,牽動起額角的青筋抽搐,不覺間螭蕭手臂上的力道收緊,扣在那幾乎隻剩骨架的肩膀上,手臂的顫抖帶著聲音的哽咽,“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了什麼樣子,你自己看看你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自己看看!”
“不要你管我!”狂躁的一揮手打落他扣在肩上的大手,一掌推出連連退後數步,那個佝僂的身影有些力不從心,大口大口的喘息,一雙落空的眼睛狠狠的瞪著螭蕭,一隻枯黃的手指出密室的出口,“你給我出去!不許來打擾到我的研究!出去!”
“唐明緣!”一抹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螭蕭死死的鉗住那副空骨架,亦是雙目赤紅的瞪著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你給我立刻去吃飯!你這樣要怎麼樣去進行你的研究,恐怕你等不到研究出來就已經先沒命了!你給我去吃飯,吃飯!”
一把搡開那個如野獸咆哮的人,螭蕭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方才的話已然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此刻隻是,死死的瞪著他。
“我不吃!你給我出去!出去!我的研究!我的研究!”突然慌張,唐明緣掙紮著爬起來,幾個踉蹌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不待看清腳下的路,唐明緣一個虛晃一腳踩空,那幾乎隻剩下一把骨架的身子重重的撲到在地,甚至不曾瞟過掌心撕裂的傷口,唐明緣一頭埋進地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草藥,“玉竹、芡實、當歸、雪蛤、百部、冬蟲草、還少了什麼,還少了什麼,還少了什麼……”抓起地上的一捧藥草,唐明緣咬緊了下唇滲出絲絲血漬,就快要想起了,就快要想起了,到底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嘴角的血漬凝聚,滴落在手上的藥草上,盡管狠狠的用力,可就算是那樣的痛楚刺激,唐明緣還是感覺眼前的模糊越來越重,越來越重,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