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將消息壓著,一直沒有跟上頭彙報我的工作進展,因為我想保留一個選擇權給自己,倘若他們知道我已經有所收獲,必然會催促我盡快下手。隱形人一直是上頭的心頭大患,可我並不想趕盡殺絕,如果能教化他們並且將他們據為己用,何樂而不為呢?那家家居中心最近正在籌備促銷活動,為了造勢整個家居中心都換上了截然不同的裝飾,在家居中心頂層,一張酷似帷幕的紗帳從頂部拉開,讓抬頭的人如置身於一張巨大的溫床之中,為了配合促銷,家居商品都已往下移,而樣板房則挪到了頂層。家居中心幾乎改頭換麵,我算著時間,時機到了。我走進隔離室見柳小槌。“你可以回家了,回家之前要不要陪我吃一頓散夥飯?”那小鬼趴在模型軌道前,手裏拿著一輛迷你四驅車,抬頭問我:“散夥飯是什麼?”我不急不躁道:“就是你要回家了,我們要說再見,你喜歡吃西餐嗎?”他開心得猛點頭。我和顏悅色接著道:“你應該有辦法聯係到你的姐姐?讓她到綠荷西餐廳接你。”我將手機遞了過去。柳澄澄沒得選,縱然她對我一百萬個不信任,為了柳小槌她一定會來。所以當晚上她推開西餐廳的門,徑直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意外。彼時我正坐在卡座上替柳小槌切牛排,好在柳小槌坐在卡座裏頭,而我坐在外麵,她想馬上走人不可能,明明討厭死我了,還必須得假裝客氣在我對麵坐下來。每次看到她這種精神分裂的表現時,我總覺有點好笑。“柳小姐要吃點什麼?”我頭也不抬,自顧自替那個小鬼切牛排。她沒好氣道:“我不餓,小槌也吃飽了吧?”“沒。”我代替那小鬼回答,繼而抬頭,看進她澄澈的雙眸。柳小槌歡天喜地地跟他姐招呼:“姐,哥哥肯讓我回家了,你不是說要是哥哥喜歡我就會讓我回家嗎?哥哥很喜歡我哦。”柳澄澄惡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後向前傾了傾身,放低聲音問我:“陸遠哲,都晚上十一點了你還帶我弟來吃西餐?你究竟想要玩什麼花樣?”我挑了挑眉,看了看表:“嗯,這頓宵夜的確吃得有點早。”“……”我扭頭看向西餐廳右側的鋼琴,又再故作沉思道:“柳澄澄,我讓你跟你弟團聚了,你要怎麼報答我好呢?以身相許我覺得我無福消受,聽這小鬼說你鋼琴很了不得?給我演奏一曲怎麼樣?”她一臉不情願。我也不急,對她眨了眨眼,刻意放低聲音道:“不願意彈琴那讓我再吻你一次?”她一臉不要。我笑了:“又不肯賣藝又不肯賣身,那我隻好把你弟弟抱回去了。”她倏地起身,向我翻了一個白眼,撂下一句“假惺惺的!”,便轉身走向了那台鋼琴。她彈奏了一曲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她的手指白皙纖細,在鋼琴的黑白鍵上遊走,分外地賞心悅目。為什麼她偏偏要是隱形人?我回頭叮囑柳小槌:“你聽音樂就可以了,看窗外。”他嘟著嘴:“為什麼?姐姐彈琴的時候最好看了。”我笑了笑:“等下就不好看了,要聽話,不聽話我就不讓你回家了。”我將切好的牛排推到柳小槌麵前,繼而起身,悄無聲息地走到柳澄澄背後。坐在鋼琴前的她特別自信,她大概隻有彈琴的時候才會如此安靜,不爭不怒。沒有等到曲終,我忍不住傾身向前,伸手扶住了鋼琴,出其不意地吻住了她。琴聲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臉頰微紅,連小小的反抗都顯得笨拙。我見好就收,隻是短暫地親吻了她,繼而笑著抽離,一副行家口吻道:“柳澄澄,其實你鋼琴彈得不怎麼樣。”她氣急敗壞地起身:“陸遠哲,你這人真是很有病!”“哦?”我若無其事地看著滿臉通紅的她。此刻的柳澄澄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小野貓,連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你怎麼動不動就……動不動就……你怎麼動不動就對女人投懷送抱?!”她暴走。我沒有去追她,下意識看了看表,她可以帶柳小槌離開了。我氣定神閑地坐到鋼琴前,將剛才柳澄澄未完成的演奏進行下去。柳澄澄本想趁機帶著柳小槌離開,可當她快要走到西餐廳門口時,還是忍不住回眸,看了看似沉迷在演奏裏的我一眼。 過去我曾化身琴師在一家高檔餐廳裏渾水摸魚監察我的目標人物,鋼琴演奏對我來說不過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