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周崇坦和周師母一起步履沉重地進了心內科主任蔣春華的辦公室。進門的時候,夫妻二人的手是緊緊攥在一起的。

學生們都被擋在了門外,大家都弓著身子把耳朵伸向門縫,希望聽到關於裏麵談話隻言片語的內容。

隔著辦公室的門板,秦昊此時依舊能夠清晰地看到周崇坦血流通暢而富有彈性的冠狀動脈。

“這是到底什麼特異功能?!莫不是我真的中邪了?”

沉思良久之後他獨自一人站在護士站的招牌前,向路過的每一位穿病號服的行注目禮,越看越投入。

半個時之後,秦昊終於可以確信自己真的是中邪了。他的眼睛就像一台可以精確調焦、收放自如的高清透視儀,可以透過每個病人的肌骨看進胸腔。病人心髒血管上的每一處斑塊和狹窄,每一次心跳中電信號的傳導異常,每一片心髒瓣膜的反常運動都被秦昊分毫不差地看在眼裏,就像在看高清版的D動畫電影一樣。

每當有一顆雖然病態卻仍鮮活跳動著的心髒從秦昊麵前經過的時候,秦昊的內心都會掠過無法言的驚懼,驚悚和懼怕的驚懼。

從到大,秦昊看過的唯一一部恐怖電影叫作《山村老屍》。大體情節是:一夥放蕩不羈愛刺激的年輕把深山裏屍油塗在眼睛上之後,看到了形形色色的鬼,最後以各種慘烈的方式全部領了盒飯的故事,當時的畫麵達到了讓秦昊看完一次再不敢看第二次的效果。

長大上學後的秦昊開始相信了科學,但是仍然不妨礙他懼怕鬼神。就像喜歡吃甜膩蛋糕的女生同時喜歡吃麻辣火鍋一個意思。此時他的心裏也不由得打起了鼓,《山村老屍》的情節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回放著。那些精彩的情節如果當了真,無不讓人霎時間毛骨悚然,任何場景都能帶入到故事裏的情景。

“他們是把屍油抹在眼皮上就能見到鬼,我難道是今午休的時候沒有把解剖台擦幹淨,身上也粘了什麼神奇的東西了?!”

主任辦公室裏的談話依然在繼續,門板內趙老師的心跳頻率明顯比剛才快了幾分。秦昊悄悄地叫了汪娟準備一起離開醫院。汪娟跟在秦昊身後習慣性的想牽手,秦昊趕忙把雙手舉過頭頂向一邊躲開。

“我身上不幹淨,你今就委屈一下,先別摸了。”

汪娟用閃著亮光的眼神看著秦昊,“好像我有誰多稀罕摸你似的,討厭……”

不一會兒,兩人就一前一後地拐出了漢州醫院的大門。

漢州市附屬醫院和漢州醫科大學之間隔著一條隻有兩車道的南關街。兩排法國梧桐樹整整齊齊地矗立在街道兩旁,粗壯的枝幹連同樹冠一齊遠遠地伸向馬路中間,兩邊的樹冠高高地交會在一起,就像在馬路上搭建了一座墨綠色的拱門。

汪娟蹦蹦跳跳地踱著步子圍著秦昊打轉轉,走到綠蔭下又追逐著去挽秦昊的手,卻被麵前這個靈活的胖子左躲右閃一次又一次地躲開了。

幾次不能得逞後,汪娟指著頭頂上的樹冠吟誦道: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攀援的淩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隻像泉源,

長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隻像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詩還沒背完便一個箭步衝上去,像八爪魚一般緊緊地和秦昊纏抱在一起。

人行道的樹蔭下,各色商販擺設的地攤首尾相接仿若春節時苗寨裏的流水席,一點兒空隙都不留。太陽還未下山,街上的行人依舊寥寥,攤主們有的躺在行軍床上呼呼大睡,有的坐在馬紮上戴著耳機聽P。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蔭的間隙投射下來,一向被有錢人鄙視的地攤貨也顯得色彩斑斕、琳琅滿目起來。

秦昊在一處地攤前要了一個老棉農背心、一條方格子大褲衩和一雙牛筋底的人字拖。攤主把這幾樣攏在一起,摁著計算器算了一下要價58元,汪娟卻隻掏出了0塊錢遞了過去。

中年攤主把臉上的橫肉一甩:“你這是啥意思啊?”

汪娟卻是漫語輕聲,“大哥,您要是覺得合適,就把這0塊收下。您要是覺得虧,我們還得把這些世界名牌給您撂回去。”

攤主臉上甩出去的橫肉彈了回來顫了又顫,“美女,我在這片兒地混了這麼些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還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