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3)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這一切隻是場夢,我的逃離、霈的死、魔界入侵……統統都沒有發生過,這一切都隻是夢,隻是我這一覺睡得太久而已。

可是如果是夢,為何我記得那樣清晰,為何一切的感覺是那樣真實?而如果不是夢,那為何當我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還像當初一樣?是變回了從前,還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醒了?”熟悉的聲音,溫和而略帶磁性的沙啞,是修。

“正好,我幫你上點藥吧,昨夜折騰了一整晚,身上傷的不輕呢。”修說著就坐了過來,整理著他帶來的藥。

綸淡淡地看看自己的身體,那眼神裏充滿鄙夷,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體,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鄙視自己:“真稀奇,這一次他居然沒有用法術將傷痕抹去?”那具而充滿誘惑力的身軀上遍布淤青和血痕,東下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凶狠殘暴。

修沒有抬起頭,仍舊低頭弄著那些藥,仿佛在回避綸冰冷的目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殿下做事總有他的理由吧。”

“難道……他終於不是愛著這副皮囊,而是真正愛上我這個人了?”綸忽然說道,那聲音有一修仿佛被拉動了極為敏感的神經線,立即轉過頭來看著綸,可是當與他那冷漠憂傷的眼神對上時,他卻又黯然下來,神色從吃驚到緊張,再到若有所思,卻什麼也沒說。

“你幹嘛這麼緊張。”綸的臉上淡漠如霜:“我說說而已。”眼前的綸縱然傷痕遍布,但依舊掩不住渾身懾人的光彩,是這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傾城之美,尤其是那雙眼,藏在流海下,微光依稀,瞳仁泛空,深邃成一種濃重的湛藍色,如海,亦如雨前的蒼穹:“其實愛上皮囊或是愛上靈魂又有什麼區別?都是折磨!何況……我早已經不相信愛了。”

“其實我覺得……”修聲音很淡很輕,仿佛是一片葉落的聲音,一丁點的喧囂就足以將其掩蓋:“……他是真的愛你,從一開始就是,隻是他不會愛,才……”

“算了吧。”綸冷而倔強的聲音打斷了修:“愛這個字太沉重了,我背負不起……”神色漸漸垂落成遍地的哀傷,仿佛在哀悼或緬懷什麼:“當初……霈也是真心愛你,可最後怎麼樣?招致殺身之禍,就是因為愛你而已……”

“哐當!”修手中的藥瓶子忽然掉在了地上,從容而急切地滾了兩圈,修慌亂間連忙回神,迅速將它撿了回來,然後低著頭,陷入沉默,也不知是怕提起還是無言以對。

綸看著修的模樣,眼中忽然興起了一絲憂鬱而絕望的神色,像一條結實的繩索,套住修的脖子,使勁拉緊,讓人窒息、痛苦和無助。種奇怪的戲謔,很平淡,但總覺得雜夾著極為細小的微顫。但綸忽然又收回了這致命的眼神,長長地歎了口氣:“傻丫頭……”那是綸心中沉重的悲歌,憂傷如花緩緩凋落,那呢喃而苦澀的自言自語,像一出獨白的悲劇,傷感是水流一般,順著眼角向斑駁的大地流動……

修的心是徹骨的悲切,是愛把一切都推向的不可挽救的悲劇,卻舍不得放開一絲讓彼此喘息的空間。

如果愛是水,而我們是魚,那我們都是怕水的魚,明明害怕,卻又偏偏離不開……

修的腦海不斷翻動著波瀾,回憶像潮汐一般衝湧著,把那些原本深埋的記憶與歲月又推上了岸,泛著虛幻而蒼白的泡沫……

那一年,他第一次遇見她……

又是任務,他仿佛是就為任務而存在著,也或許這已經成為了他天生的使命,離開沛之後,他隻能把全部的精神都投放到無窮無盡的任務裏,讓一次次出生入死的危機,來衝淡、來麻痹對她刻骨銘心的思念!

使命,讓情滋生,也是使命,把愛摧毀,最可笑的是一場情深緣淺的交錯之後,卻隻能用使命來覆蓋思念,讓使命成為了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這次的任務是追查一個叫做炎亞綸的人。

他是北天雪神,是曾以一招玄凜冰煞撼動五天十地的傳說,是美貌冠絕三界、神力叱吒六道的傳奇,更是天界無與倫比的存在。也是隻因一眼的交逢,便令囂狂不羈的暴風神魂縈夢牽的人。

東從沒對這世上的任何東西有絲毫留戀,隻有對他,是一種完全失控的迷戀。

於是修便出現在了北天浩漫的冰原上,尋找傳說中飄渺的雪神。

北天,五天之中最強大也最神秘的領域,從沒有人知道北天之中究竟有什麼,因為沒有人擅自進入北天後,還能活著回來……人們隻知道,那是片被冰雪完全覆蓋的世界,是比幽冥界更為寒冷的世界。

他當然也不例外,在北天裏完全迷失了方向,眼前所見全是一片慘白的荒蕪。

極度的寒冷讓他渾身僵硬,仿佛僅僅邁步在這冰原上,就已經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的氣息漸漸虛弱,鼻息中酷冷的空氣,麻痹著所有感官的意識,再加上迎麵的雪風,如刀俎一般將生命割成一片一片的魚肉。

入夜之後,雪原的冷已經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但這卻不是雪原上唯一的殺手,黑暗中隱隱閃著密密麻麻的綠光。

幽綠的顏色,詭異陰森,潛伏在黑暗裏伺機而動,不時發出一兩聲嚎叫。他立即意識到,他遇到了狼,還是異常凶猛的雪原狼。

很快,狼迅猛地發動了攻勢,金色的強光便在這雪原的夜幕中頻頻閃現,是修的神風斬。

鮮血鋪灑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染成腥紅的池沼,修的靈力因為極度的寒冷,無法正常發揮,而那狼群卻仿似無窮無盡,展現著野獸瘋狂的本性,源源不斷地猛撲上來。

漸漸的,他的體力已瀕臨透支,身上被撕咬撲抓出道道血痕。

就在他即將支持不住的時候,一聲遼遠清亮的笛聲劃破寂寥的夜空,狼群聽見這笛聲,居然全部驚惶地散去,修伏在地上,孱弱地呼吸著,依稀看到一雙雪白的雲靴緩緩走近……

當他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無邊遼曠的黑夜,還有一輪瑩潤的圓月和……她的背影。

那是雪原上的一輪月下,她的背影浸在冰涼的月色裏,清縷如霜,周身環繞著萬世悲歌也唱不盡的落寞淒涼,雪原與黑夜交互地摩擦,白與黑恍惚不清的掙紮,空蕩的雪色流淌著無盡無邊的寂寥。

她清冷素雅地望著月亮,背影空泛成一首逆流悲傷的挽歌,潛藏在影子裏的沉默,是那熟悉又陌生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