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3)

翌日,中天淩影殿。

“傷口還在疼嗎?”修關切地問道,他坐在床邊,正在為滿身傷痕的綸上藥。

冰冷馨香的藥膏一觸到皮肉翻卷的傷口,立即傳來陣陣錐心的刺痛,傷口本能地微微收縮了一下,綸皺起眉頭,卻半聲也不哼。

昨夜的東似乎嚴重失控,比平日殘暴數倍,瘋狂地使用各種酷刑不斷折磨綸的身體,可是看到綸絕美的身軀劃裂出淩亂的傷口,又心如刀割,甚至嘶聲狂吼,以宣泄胸腔內生不如死的劇痛。

愛與傷害,誰對誰都是一種折磨。

“我明天就會離開淩影殿。”綸的話帶著冰冷的決絕,卻連眼角都不曾抬起。

“明天?”修顯得有些詫異:“你不是……不是不打算逃走嗎?”可是最後那句話卻又說得很輕,沒什麼底氣,似乎看到這傷痕累累的軀體,誰又還能阻止他離開?

“對,我沒打算逃,我是要複仇。”綸的冷漠渾如天成,眼中白雪簌簌垂落,是冷漠?還是憂傷?沒有人懂。

“複仇?”修擔心的事似乎終於要發生了:“那麼你……我不懂。”他也許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深深明白,縱然自己不願這件事發生,卻也根本阻止不了,是才最無奈的。“我已經決定了……”綸的語氣很堅決,也許他原本就是北之極地最寒冷的那塊堅冰,從沒變過:“我要殺了他,用盡一切方法殺他,所以我必須離開這裏。”但不知是否是一種多心或者誤解,總覺得綸故意避開了修的目光,一抖流海,黑亮的發線順勢滑下,遮住了那雙空靈澄澈的眼。

修隻能報以苦澀的微笑,因為他無權改變什麼,也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這是他一開始就知道的:“那麼……你準備去哪裏?”

“魔界。”綸似乎不打算做絲毫隱瞞,簡潔有力的回答,帶著不可回旋的堅決。

“魔界?!”這一驚不小,完全超乎了修的預料,聲音帶著微微的顫動:“難道你打算……不可以!”

“我沒有路可以選,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被命運選中的人,就隻能順著那條軌跡,即使前麵已無路可走。”綸淡淡的語調如雨中風鈴,清靈悅耳,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沙啞,或許是因為男性獨有的磁性聲線,或許……是哽塞:“以我目前與汪東城的強弱差距,我唯一能選擇的隻是借魔之手還是以身成魔。”

“你瘋了!”修的驚慌似乎已經超出了他的極限,再也不能如以往一般淡定,他激動地站了起來,用力嘶吼著,仿佛想叫醒綸心中的某個靈魂:“魔界不是能輕易染指的,勾結魔界,天道不容,而以神之尊入魔,更是難逃天譴,無論你選擇那一種都是萬劫不複的結局!”“我早就萬劫不複了,如今……我什麼都不在乎。”綸已經是那寒冷而孤傲的雪了,萬世之中除了複仇他什麼也看不上一眼:“或許你認為我偏激,但這就是命,從來都不容人選擇。”

是的,命運的軌跡從來都由不得人選擇,他如今的一無所有,他此刻的萬念俱灰,已經由不得他為任何事所羈絆,隻能一意孤行地走下去,哪怕明知是條絕路……

修沉默了,不是無言以對,而是他知道再多的話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全都是多餘的。

事實上,他或許是最明白綸的人,在命運的齒輪開始旋轉的時候,人能做的決定全都是微不足道的,如他,情與義必須二擇其一的時候,他隻能順勢選擇下去,他走回了他為任務而存在的世界,卻不得不辜負傷害另一個人,他不想,但沒得選擇,綸也一樣,宿命既定,便隻能一路錯下去。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殺他的,可是我依舊不想騙你,如果你想告訴他,你就去吧,我阻止不了你。”綸的語調很輕,仿佛是一團朦朧的霧氣,凝在眼底的思緒萬千,最終化作氤氳的憂傷,似淚但無痕。

“我一定不會背叛他的,你知道的,但你為什麼還要告訴我?”話音中帶著撕拉爭執般的哽塞。綸的聲音還是那般輕靈澄澈,緩緩低訴:“我也不知道,也許我隻是不想騙你罷了,我沒有想過你能幫我什麼,也不會要求你幫我什麼,我可能隻是不想騙一個曾經想幫我逃走的人吧,但也或許……或許我希望有人來阻止我……但我卻又不能回頭,誰來阻止都是一樣……不可回轉!也許我瘋了,我已經越來越不懂自己了。”此刻的矛盾與掙紮讓人混亂、迷茫,可是在綸的口中那仍舊是一首動聽的曲子或者一個遙遠的動人傳說,身陷極端的困境中,他也隻能選擇灑脫,至於是逃避還是掩飾,也就無謂再去計較太多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堅持一定要殺他?”

“他害死了霈!”綸的聲音忽然急轉直下:“……這個原因難道還不夠嗎?”寒冷和芒刺瞬間又把他重新包裹起來,已經分不清那是一種防禦還是一種自我束縛了。

修沉默了,這次是真的無言以對。

“真的沒有回轉的餘地?”修沉默了半響,還是說了這句最無力的話,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根本就沒有旋踵的餘地,從一開始就是,隻是除此之外,他又還能說什麼?

“命運沒有給我留任何餘地,殺他是我如今活著僅剩的意義。”綸俊朗的容顏冰冷決絕:“你若要告訴他,我也無法阻止,隻是你應該知道,如果我不走這一步,我的後果會怎樣……將永遠沉淪在這無邊無盡的痛苦煎熬中,所以這一切都是他bi的!怪不得我!”的確,這一切都源自於東,是他把所有人的命運推向了瘋狂,就算是付出代價,也與人無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