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大門緊閉,兩個貼著“喜”字的紅燈籠高高掛著。庭院中寂靜如風,丫鬟仆人早早回房休息,隻留幾人守候,等著主人和客人散去。
一張檀木圓桌。
四個男子與一名女子。
“我說大哥,你這婚禮也太簡單了吧。”一個二十出頭的俊俏小生似有不滿,他夾起一塊牛肉送入口中,帶著一點含糊的聲音,“人家皇宮裏可是賓客滿座,我們這裏卻隻有五人。”說著還伸出手指比劃著。
一身喜服的樓亦淡然無言,明朗的眸子透著絲絲冰冷,他隻顧飲盡杯中酒水。從新娘進門到拜堂,除了那頂金鑾轎和迎親隊伍是宰相夫人規定的必須豪華外,其他的可以叫做“一切從簡”。今天是太子和二皇子成親的日子,也是自己成親的日子,眾多賓客如數參加皇宮的婚禮,就連宰相和宰相夫人也不例外,他們的長女今日便是太子妃。而自己這裏卻是空蕩如也,剩下的隻是平日征戰沙場的生死兄弟。
“就你話多!”唯一的女子瞪一眼說話的男子,然後看向兄長,心中為其不平。她一身米黃勁裝,略帶男兒風格,烏黑發絲有一半在頭上盤著,隻插三隻米黃素釵。兄長娶的是宰相次女,兩家聯姻理應是熱鬧非凡,可是這樣冷清的婚禮都源於宰相的那一句“同天嫁女,衝喜太平”。
另一名機靈的男子見氣氛有些冷清,瞬間打起圓場,他舉杯,向眾人示意,高聲說道:“今天可是大哥大喜的日子,我們兄弟一起敬大哥一杯!願大哥和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聽著帶頭的口號,其他人應著舉杯共同敬向新郎:“願大哥和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樓亦淡淡牽動嘴角,飲盡杯中酒水,和從未見過的女子百年好合麼……這樣似乎有些諷刺,樓亦暗自搖頭,至少,不要矛盾吧。
“趙驛,平日就你話最多,今天怎麼不說話了?”女子看向一直沉默的男子,明亮的雙目緊緊瞪著,似有不滿,“你那是什麼表情啊?今天可是我大哥大喜的日子,把你那張苦瓜臉給我收起來!”
“樓絮。”樓亦抬手打斷,胞妹的關心和兄弟們的心情,他都理解。可是既然答應宰相一起為國,那麼娶了顧洺也是一個存在的事實。對著兄弟,樓亦露出平日的平定之色,臉上並無太多表情,“今日大家能來這裏,樓亦已經知足了。”
看著大哥的神情,隱約感覺到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般嚴重,其實大哥隻是娶了一個從未謀麵的女子,而這女子又與大哥門當戶對,若是真的說起,也是美事一件。相傳宰相的兩位千金都是京城中可數的美女。眾人稍稍放下心來,共同舉杯:“大哥!”一切盡在不言中,金樽對飲便足矣。
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帶著七分嬌豔三分苦澀端著一壺女兒紅走了過來,她將酒壺輕輕放在桌上,然後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樓亦與眾人對飲。樓亦側麵的輪廓逐漸放大映入眼簾,目如朗星,鼻翼堅挺,透著冷淡。如此地注視將軍,塵香臉上帶著癡癡的笑意。隻是……那一身鮮紅的喜服實在刺眼。
今晚,將軍娶了別的女人……塵香站立不動,似有苦水滔滔,卻無法傾訴,心髒撕裂般疼痛。雙手握緊托盤,眸中帶著愛戀,久久不能從樓亦身上移開。僅是這樣注視,真的就滿足了麼……
一會兒,眾人起身。塵香沒有注意他們說了什麼,視線緊緊盯著樓亦,見他雙眉鎖著,對著眾人點頭,然後走向新房。
腳下不忍邁開一步,聽見其他丫鬟喚自己收拾,這才回過神來,塵香暗自抿緊唇,動著手上的活兒。今晚,將軍娶了別的女人……
樓亦走進新房的時候,從未覺得如此疲憊過,自己的這個妻子是牽連國家的主線,不可斷。心中長長吸氣,走向坐在床邊的新娘——他的妻子。臉上似有為難之色,樓亦的手在半空中猶豫了片刻,短短瞬間讓他思考很多,真的就這樣成家了……和一個陌生的女子。樓亦和樓絮出生將門,他們多半在沙場舞劍,與生死兄弟肝膽相照,如今突然多了一個女子,而且關係密切,仿佛一瞬間自己的手上多了一道紅線,連著另一頭,被人限製著。可是為了國家,必須這樣做。深深吸氣,還是將那鴛鴦戲水的鮮紅蓋頭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