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本是來往商旅過路最頻繁的時刻,倘若平時,這條道上早已人聲喧嘩,小販們的吆喝聲,商旅們的談笑聲、不辭勞苦的車馬的嘶叫聲還有各種各樣的貓叫狗吠聲。然而,今天,這條街出奇的靜,靜到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到。
不知什麼時候吹起了一陣秋風,這陣風雖然很涼爽,可是便沒有使這條街上的壓抑與燥熱有絲毫的減少,隻是風吹起枯樹上搖搖欲墜的秋葉,發出“沙沙”的聲音。若是一刻之前,馬上的人是不會有心情欣賞這落葉發出的沙沙聲,可是此刻,他卻停了下來,駐足凝聽樹葉發出的毫無節奏的“沙沙”的旋律。他微笑,可是他身旁的人聽著那猶如地獄招魂曲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著聲音道:“公子,我們走吧!”
被稱作“公子”的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頭發被隨意紮起,輕柔的風將他淩亂的頭發肆意吹起,他的臉上雖然有著連夜趕路的疲憊,可是眼神依舊散發著光彩,那種光彩不同於陽光的溫暖,而是讓人不自覺沉淪的悲傷之色。他看了眼身旁的隨從,依舊微笑:“李路,怕了嗎?”
他雖然微笑,可是笑意並沒有傳達到眼裏。李路記得自從林小姐離開後,公子的笑就再也沒有任何溫度,尤其是他成親後,那種笑居然讓他覺得莫名地寒冷。
李路看著自己的主子,雖然他跟隨主子不到一年,可是,主子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卻似變了一個人般,盡管他依舊笑著可是他的笑早已失了靈魂。
李路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林小姐為何突然離開,可是,他知道主子自從林小姐離開後就不曾開心過。
“不怕!隻要跟著公子,我就不怕!”李路雖然害怕,但他還是倔強地不願在自己的主子麵前顯現那份不安,隻因他是來保護主子的,而不是讓主子保護他的。隻因他答應過救他一命的林小姐,他會好好照顧主子。
這位公子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帝的胞弟鎮北王之子軒轅逸。
軒轅逸看著李路,笑了笑,然後歎息道:“李路,接下來會有場硬仗要打!”
李路雖然渾身在發抖,但是說出的話確是異常勇敢:“李路不怕!”
又怎會不怕,他隻是佃農的兒子,平生更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緊張莫名的場麵。若不是因為林姑娘出手相助,他也許早就該和自己的家人一同見閻王了。可是,盡管害怕,他卻不會退縮,隻因他答應過林姑娘他會誓死保護小王爺。
一個人的勇敢不是毫無畏懼,而是明明害怕卻依然堅守自己的承諾。所以,李路是勇敢的。
軒轅逸看著李路,看著他倔強的神情——也就是因為他與她有這種相似,他這次出來才會帶上他吧。然而……
軒轅逸看向有些灰暗的天空,風不知什麼時候越吹越大,吹著他本就有些淩亂的頭發更加散亂,樹上枯葉經不住這樣強烈的風勢,打著旋兒向大地飄去。
軒轅逸看著那些落葉,眼角眉梢再一次被悲傷籠罩,他想起這樣一句話:葉的離去是風的執著,還是樹的不挽留?
這條街有一個很不好的名字,叫做“不歸街”。軒轅逸看著那個巨大牌匾上的鎦金楷體“不歸街”,他喃喃自語:“不歸,不歸,是來者不歸,還是去者不歸?但是不管是來者還是去者不歸,不歸的人可曾想過,一直有人在等著你。異鄉就算再繁華,也不能忘了原處一直有個人在等你!”
李路知道自家的公子又想起林小姐了,可是此刻這樣的氣氛實在不該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這樣的氣氛,就算他這個從沒有行走江湖經驗的人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何況他的公子曾作為質子被押往風國,更是在江湖行走多年,對於危險的警覺他應該比任何人都靈敏。然而此刻,李路看著自家的公子,歎息道:“公子,我們該趕路了!”
不管是繼續前進還是調轉馬頭,往另一邊走,他們都不該再在這悲春傷秋——軒轅逸想,隨即看著李路露出溫和的笑容:“李路成熟了!”
“奴才知罪,奴才逾矩了!”李路低下頭,他怎麼可以告訴自己的主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走吧!”軒轅逸輕笑。
陰森幽靜的街道旁似乎蟄伏著無數頭猛獸,正睜著嗜血恐怖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獵物,隨時都會衝出來,給自己的獵物致命的一擊。
那種蟄伏時時隱時現略帶激動的喘息聲就像一首催魂曲,令人的心跟著不安卻又忍不住期待接下來的事。
有時不得不說,人是最難以捉摸的,一方麵恐懼著未知,另一方麵卻又忍不住希冀著未知。就像明知道罌粟有毒,卻依舊受不住它的誘()惑,不知不覺地上了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