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的草。不見邊際,因為看不見邊際。
綠色隨著微風搖曳,卻還是比我高得多。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比我高出一頭的草,在地上照出了形狀不一的光斑。
呈大字型躺在柔軟的草上,感受著風從左手指尖撫到右手指尖,調皮地在每個腳趾縫旋轉跳躍。我很快就睡了過去,仿佛融進了溫暖的懷抱,仿佛陷進了還沒定型的糖裏麵。
溫暖和甜蜜不會太長久,一個寒戰讓我醒了過來。強風吹拂,是草原,不見邊際。狂風帶著草打得左臉生疼,我看向那邊,是黑壓壓的一片,不見邊際的草原顯然對這片黑色毫無辦法,雖然不在牆頭,還是隨風倒了。
我嚐試著朝有光的方向跑去。順風沒有讓跑動變得簡單,我的步距變大了一些,使得後腿很難全力地蹬下去。隨著溫度的下降,水氣開始凝結在草上,導致我的腳步開始打滑。
逃不掉的,我想。黑色跑得比我快,沒有快很多,但足以讓我感到絕望。頭上的一片空已經變成了灰色,那是介於黑色和白色之間的,與兩邊都有關係,卻也沒什麼關係的區域。黑色和白色的力量在這裏互相消融,給懼怕陷入黑暗或是光明的人一些緩衝。
我不敢停下,沒有庇護的我一定無法在風暴中幸存。還記得那,高聳的樓盤,在風暴中也顯得搖搖欲墜。黑色逐漸逼近,我瘋了一樣跑著,我的四肢上出現了細的傷口。疼嗎?疼。很疼嗎?我還能跑。
滑倒了。我的右腿沒來得及踏上來,左膝撞在地上,接著是雙手,右腿才姍姍來遲。好在草地不是水泥地,沒有傷到。我感受到水滴落在我的手背。淡淡涼意告訴我,它是雨。
馬上就來了。我爬了起來,我能感到風推著我的後背,仿佛是在,“快跑啊”。
草被壓得更低了。
那裏!我的眼睛一亮,是草房子吧!
好像跑不到了。我看到了右前方有一個稻草做的屋頂。眼神逐漸黯淡。
對黑暗的恐懼促使著我邁出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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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太遠了,黑之前要回來哦~”
“知道啦~”
今氣真棒啊,雖夏日炎炎,但走在樹蔭下卻依然涼爽。每隔幾棵樹,我就挖一個坑,塞一個彈珠進去。像雄獅巡邏自己的領地一樣,隻不過我不是用尿的。
我把家裏放著的一大桶彈珠都拿出來了。是一大桶,也不過三四十個。村子很,沒幾個孩子,買不到,贏不來。
本來我是每隔五棵樹種一顆的,但是看到越來越空的桶,覺得可惜,還是每隔十顆種一顆吧。十五棵,二十棵,三十棵……我就剩一顆了。一,二……三十。還是五十吧。還是一百吧。我越走越遠,早就忘了數到了第幾棵,裝彈珠的桶也扔掉了,上麵咧開嘴畫著腮紅的貼圖與樹林格格不入。
樹木逐漸稀疏,我已經走到了樹林的邊緣。
————
那裏……是家嗎?我已經沒有力氣跑了,黑暗馬上就要追上我了。隨著我逐漸走近,越來越多的屋頂出現了,我終於確定了那是個草房子。屋頂群與記憶裏的輪廓重合了。是以前的家。。
但是,我也走不動了啊……
我掏出了兜裏的最後一顆彈珠,挖了一個坑,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