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胡亂挽起的頭發,還有那身不知道哪裏找來半新不舊的農婦衣裙,李淮咬住了大牙,隻覺得無比的暴躁。受傷昏迷的時日裏,他看似一無所知,其實保有一份清醒,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記在心裏。因此,無論如何,這個堂妹能放下公主的架子精心照顧了他這麼久,不管他需不需要,總歸是欠了她一份情,李淮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自己看著這個不知世事的堂妹被人糟踐。
比起這灰頭土臉的模樣,他還是寧願看著公主繼續養尊處優,精心被供養在宮宇之中,好好的做她的人間富貴花。
公主前腳出門,一直不見人影的田伯就無聲無息的從另一端的窗口翻了進來,現在的他哪裏還有平時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佝僂著的背挺得筆直,兩眼精光內蘊,看著床上的李淮,笑嘻嘻的道:“我們還走不走?”
李淮板著臉沉聲道:“為何放任我昏睡了這麼久,既然明知要走,為何又把公主給拉了進來,她是什麼身份,你怎能讓她來伺候我,做那些下人的活計!”
田伯滿不在乎的嗤笑了一聲,根本不將李淮的怒氣放在眼裏:“淮哥兒,你淪落到眼下這幅慘狀,不就是拜他們父女二人所賜嗎。當爹的不是個好東西,把你千裏迢迢的騙了來,得甜言蜜語,結果有了親兒子就想把你悄悄弄死,以絕後患。當女兒的平時對你不管不問,還連累你受了重傷,現在讓她給你當幾丫頭又怎地,我還覺得是便宜了她!”
李淮皺起眉頭:“那是我與皇帝之間的事情,和她無關,再我答應過她的母親——”
田伯立刻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是是是,聽你過幾百遍,耳朵都要長老繭了。無非是在你生病的時候照看過幾日,做了幾件衣服鞋子,值得惦記到現在?那是皇帝老兒的老婆,不是你親娘,我勸你——”
正得起勁,田伯一眼看見李淮陰沉的神情,訕訕的住了嘴,打著哈哈道:“老糊塗了,老糊塗,不知怎麼地都開始起了胡話,淮哥兒別放在心上,我可是一直把王妃放在心裏尊敬。”
看在田伯是跟隨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份上,李淮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他知道田伯隻是出於憤慨,想要以此為他出氣罷了。但讓他有家不能回,連母親去世都無法回去祭拜的罪魁禍首是皇帝本人,他從來沒有想過把氣發泄在公主身上。
“不過這個公主看著好像還不錯,我冷眼旁觀,她居然挺盡心竭力,一點貴女的脾氣架子都沒有。江流苛待她,故意什麼都不送來,一個伺候的下人都不派,她居然都不在乎,跟著我一起吃些粗劣的飲食,從來沒抱怨過一句,還主動把首飾拿出來,是要當了換錢給你治病。”
田伯嘖嘖稱奇,搖著頭道。
“隻不過照顧你的手法實在是太粗暴,要不是有我半夜摸進來給你重新敷藥處理傷口,又給你喂了止痛退熱的秘藥,你這條命怕是要保不住,虧得那位公主還以為你命硬閻王爺不肯收呢。”
李淮不置一詞,也不知道究竟聽進去沒有,淡淡的問:“外麵到底情形如何,那江流果然妄圖隻手遮,把持朝政嗎?”
田伯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憑他也配?一個不要臉吃軟飯爬上來的白臉——哦,不對,現在已經變成老白臉了。依我看,他就是扯著虎皮強做大旗而已,不明白的人以為他已經大權在握可以胡作非為,實際上他正騎虎難下,背後有鄭家那個子虎視眈眈,身邊還有王家如芒在背,他哪裏敢真的安安心心自封攝政。嗬,起碼皇帝老兒還沒死,輪不到他充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