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斜躺在床上,聽到公主哼著不成調的曲,背對著他坐在門檻上,吭哧吭哧的在不知道哪裏找來的一個破木盆裏搓洗衣服,覺得簡直猶如夢中。
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長樂公主嗎?
視線遊移在公主的後背上,李淮發現她居然赤著腳,連襪子都沒穿,就這樣直接踩在泥地上,頓時眼前發黑,差點沒暈過去。他和這位千嬌百寵的公主平時沒什麼來往,最多是偶然撞見後互相客氣的打個招呼的程度。印象裏她永遠都是包裹在一堆綾羅綢緞裏,身上頭上滿是昂貴精致的珠寶首飾,一大群宮女太監把她團團圍住,話都是輕聲細語,仿佛出氣大一點就會把麵前這個嬌滴滴的公主吹壞似的。
那個時候盡管李淮已經答應過菀嬪,一定會竭盡所能的照顧好她唯一的骨肉,可是心裏卻覺得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皇帝雖然不喜宮女出身的菀嬪,但對這個唯一的女兒確實十分疼愛,李淮心想無論發生什麼都輪不到他這個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堂兄來操心。
誰曾想一朝風雲突變,金枝玉葉也落入泥濘,想起之前公主一臉冷漠的著自己被侮辱的流言,李淮不自覺的抓緊了掌中的被子,隻覺得滿口苦澀。
他自然明白對於女子而言,名節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雖然現在公主好像表現得全然不放在心上,還反過來安慰他,肯定內心無比的屈辱和痛苦,隻是裝作無所謂罷了。他對於這件事還有諸多疑問,其中一點便是王家的奇怪舉動,按照他對王雁這個人的了解,他不應該會做出如此涼薄的事情,裏麵一定還有其他什麼他不清楚的緣由。
但李淮一個字都不敢問,他怕多問一句就是在公主的傷口上再插一刀。連茶杯都不曾親自端過的公主竟然寧願呆在這個荒涼破敗的宅子,做著下人的事情都不肯回去,可見在他昏迷的時候,那些肆無忌憚的無恥之徒將她逼迫到了何等的地步。
“我就是公主唯一的依仗了,若是再立不起來,她可要怎麼辦呢。”
李淮無比酸澀的想,回想起菀嬪臨死前那哀求的目光,他隻覺得眼眶發熱,差點落下淚來。倘若菀嬪泉下有知,她該有多傷心,李淮隻覺得內疚沉甸甸的積壓在心底,讓他不禁湧起一股暴戾的衝動,恨不能把侮辱了公主的無恥狗賊找出來千刀萬剮。
“唉,不得,以後隻能由我來照顧公主了,現在她還,等到長大些風頭過去,再替她找個妥善的人家嫁過去,有我看著,想來對方也不敢對她不恭敬。”
不過身為一個在皇宮裏長大的孩子,李淮卻也知道那些看似風光實則備受冷落失寵妃子的痛苦寂寞,轉念又一想:“假如公主不願意嫁人,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便是,跟著我,總比胡亂嫁給其他人來得好。”
李淮原本的打算,便是想趁著這次機會離了皇宮回自己的封地去,但現在多了照顧公主的責任,他大概不能隨便丟下一切走了。閉著眼睛養了會兒神,默默在心裏計劃了一番將來的安排,李淮才出聲叫住了還在開開心心洗衣服的公主。
“殿下,這些事情不需要你來做,還是去休息一會兒。”
可是公主似乎把洗衣服當做一個很有趣的遊戲,喜滋滋的道:“沒事,我很快就洗完了,哎呀,沒想到我還是挺能幹的,第一次洗衣服就洗得這麼幹淨。”
見她如此高興,李淮不好再什麼,勉強擠出個笑容附和了一下。他還在想著用怎樣的法子把公主給支開,但公主自己就驚呼一聲,喊著“我忘了灶上燒的湯”,丟下洗了一半的衣服,提著被打濕的裙子急衝衝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