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爸爸過生日,本來是件很高興的事,但從袁州趕到渝州去給她爸過生日的胡清,又在家裏受了一肚子委屈。
異母異父的姐姐,照常炫耀在行署辦公室上班的姐夫如何被他領導器重,胡清不敢吭聲。她男朋友陶昊雖然把縣團級的團地高官家當菜園子,但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專生,能和行署辦公室的秘書比?
後到的姐夫倒有修養,跟她話都客客氣氣的,還給她爸送了個蛋糕,但喝了杯茶便辦公室裏還有急事,連飯都沒吃就走了。可是,到陽台上收衣服的胡清,清清楚楚地聽到姐夫在樓下打手機,讓他朋友們稍安毋躁,他十分鍾後準到。
胡清她爸是蘇省人、親媽是袁州人、後媽是豫省人,她家在渝州沒什麼親戚,過生日也就自己一家子。後媽過生日,姐夫再忙也會在這吃飯,她爸過生日送個蛋糕就去打麻將?
覺得屈辱的胡清沒跟她爸什麼,轉身回屋把上次彭老師沒收的那兩條中華煙全拆了,連煙盒上的塑料紙都拆了,這才拿給她爸當生日禮物,省得後媽又給姐姐帶回去給姐夫抽。
未老先衰的爸爸沒什麼,隻是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但看到她送中華煙的姐姐,隔著門風涼話。她真有孝心,辛辛苦苦兩三個月,就為了能讓老頭抽支好煙;還窮人抽這麼好的煙幹嘛,有這錢買點什麼不好,哪怕是買幾斤肉也比這實惠。
今是爸爸的生日,胡清也就忍著火氣當沒聽到,但吃飯的時候後媽又嘮叨了。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很難考上高中,得花錢去讀自費高中,以後還得讀自費大學。家裏就這麼一個男孩子,再困難也得咬牙送,不能再窩在連工資都發不出的廠裏了。
剛才還炫耀老公有本事、她風涼話的姐姐立即哭窮,她和姐夫的房子都還沒裝修,哪有錢幫家裏?倒是清沒結婚就有了房子,還有錢送兩條中華煙,完全可以多幫幫家裏。
隻有一個弟弟,還指望他給爸爸養老送終,胡清也沒和姐姐那樣推卸責任,答應以後會幫著家裏供,但她後媽接過話頭就要她把袁州的房子賣了。
吃完飯後,她爸也這麼,她姐和姐夫是指望不上的,廠裏去年才發半年工資,他又身體不好,家裏實在是沒錢了。
爸都這麼了,胡清還能怎麼樣?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比六十歲的人還顯老,難道還要讓他去街上撿破爛?
可她就是覺得委屈,姐姐讀技校是爸送的,她讀衛校是外婆撿破爛供的。到頭來,弟弟讀書要錢,有班上的姐姐和單位很好的姐夫不管,偏要她一個有單位沒工作的人管,而且還要她把外婆的房子賣了?
委委屈屈地離開家,委委屈屈地上了火車趕到袁州來上班,越想越委屈的胡清還得強顏歡笑,生怕不心哭了讓人看笑話。
火車終於到了袁州,委屈的胡清出了檢票口,一眼就看到正衝她揮手的陶昊,撲到他懷裏就無聲抽泣。這一哭,可把陶昊給嚇壞了,抱著她一個勁地安慰,一直等她哭累了,才敢問到底怎麼了。
哭了一場,依偎在男友懷裏的胡清覺得心裏好受多了,主動抓過他的手環在她腰上,再用她自己的手按著,仰著還有淚光的臉,笑著催促道:“沒什麼,就是想哭,我們回家”。
“真沒事?”
有個依靠真好,覺得很踏實的胡清笑顏如花,用另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往前走,嬌嗔道:“你想有什麼事?怕我爸逼我去相親?”
那不可能,她還沒滿二十歲,連法定年齡都沒到咧。
“你以為你有多大?”
“反正比你大!”
大個鬼,胡清又不是沒看過他的身份證,明明比她了一個月零七,但她就是裝作忘記了。兩人出了站前的廣場,找到了陶昊那輛破車,嬌笑著的胡清主動要坐前麵的橫梁,陶昊也樂得把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擁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