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這是秦琅曾經數度教誨過兒子的話,秦俊在朝中伴君時間不長,開元十五年入京朝集,然後發生閹宦擅行擁立之事,年輕的秦俊果決起兵勤王靖亂,事後秦琅入朝,把已是檢校中書令的秦俊,改以簽署樞密院事加征西行營副總管的職事派出西征。
之後便駐守西域十三年,鎮守河中,宣威大漠。
再次還朝,晉封翼王、加太保、拜中書令,加弘文館大學士兼修國史,可謂是已位極人臣,這次回朝天子親政,他到現在也不過與皇帝相處了兩個多月而已。
年輕的皇帝外甥兼女婿沒有讓他感受過什麼叫伴君如伴虎,女婿皇帝對他是十分尊重的。
但秦琅又說過,做人要三思,做官更要三思,居安思危,欲進思退,欲通思變。
當年武德首相裴寂、開元顧命長孫無忌等就是沒有明白這個道理,該放手的時候不肯放手,該退的時候不肯退,於是落的身死族滅的下場。
而秦琅能在朝五十年而不倒,起起落落無數次,最關鍵的就是不爭。
不爭的態度擺出來,也就立即不再成為皇帝最忌憚之人。
早朝之後,中書令秦俊舉笏出列。
“臣秦俊奏請開延英!”
這話一出,惹的殿中眾臣側目,連正欲起身離開的年輕天子也是眉毛一挑。
朝廷行事,一切皆有製度,就算是皇帝與宰相討論政事也是早有定例的,一般是三種形式,第一是朝會,早朝,尤其是在常朝的時候,宰相與常參官在宣政殿朝見天子,麵奏政事。
不過一般早朝奏事都有嚴格的規定,限定了奏事件數、人數、時間等,甚至是限製品級,事務的等級。
所以一般宰相們會在朝會結束後,儀仗隨百官退下,皇帝會與宰相們繼續在宣政殿議事,稱為仗下奏事,這種仗下奏事,沒有儀仗,也就沒那麼多禮儀規矩,甚至都不用殿中侍禦史在場。
這種議事方式也屬於最常見的皇帝與宰相議事方式。
此外,便是入閣。
皇帝在便殿紫宸殿與宰相議事,稱為入閣。
仗下奏對和入閣奏事,基本上都是皇帝與宰相在朝參儀式後進行決策。
除了這兩種常見方式,皇帝日常在延英殿處理政事,所以有時也直接在延英殿召見官員,被稱為延英召對,參加召對官員不限品級。
但如果宰相認為有軍國要事與皇帝麵商,則稱奏開延英。
宰相們奏開延英,比起宣政殿的仗下奏對和紫宸殿的入閣奏事,都要更方便,也沒有那麼多的其它官員在場,也沒禦史和各種禮儀要求。
所以皇帝要見宰相,宰相要見皇帝,一般都是開延英,這種奏請開延英的奏章就叫牓子。
延英奏對屬於效率較高的禦前議事,大臣在這裏議事可以直接麵對皇帝,少了許多繁瑣的禮節,君臣之間的關係比較隨和。能夠在被召到延英殿議事也表示受到了皇帝的重視,因而成為大臣們的一種榮譽。
秦太後垂簾聽政時期,若散朝後,有要事奏對,宰相們就會請開延英,太後也便從後宮來到延英殿與宰相議事。
不過因為太後畢竟是婦人,所以這些年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奏開延英,一般都是數名宰執進奏,或是全體宰執奏對,不會有單獨一位宰執麵聖。而太後召見臣子於延英殿,也都不會單獨召見。
這個規矩是上元元年以來的舊規矩,大家都很清楚。
雖然如今天子親政,沒有了男女避諱,但宰相們還是約定俗成,不單獨奏對,這其實是防止有宰相趁私下之機夾帶私貨。
這也屬於兩府宰執們的相互權力監督。
李燁親政三月,延英奏對也一直延續之前的舊例,沒有宰相私自奏開延英單獨麵聖的。
而現在秦俊卻在朝會結束時,直接請開牓子,卻是要單獨奏對。
皇帝李燁僅僅隻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笑著回答,“首輔有事,那朕便在延英殿等候。”
來恒、裴行儉等數名宰執都微微愣神,隻是最後誰也沒有出來反對這違反潛規矩的行為。
雖然大家也好奇想知道秦俊想要單獨延英奏對說什麼,但大家也知道延英奏對之所以這些年成為皇帝與宰相大臣們議事的主要方式,就是因為不論是日朝會上的對仗奏,還是散會後的杖下奏,不僅要求有史官在場負責記錄,甚至要求必須有中書、門下二省的高級官員同時參與,共同聽取奏報,並隨時為皇帝參謀決策。
紫宸殿的入閣奏事,同樣得有史官記錄奏對,甚至也會要求有中書、門下的高級官員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