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辰年五月二十,城門東。
雷聲浮沉,暴雨突至,浮西城城門東不大的酒肆裏擠滿了避雨的人。
店裏的酒博士踩著木梯把掛在屋內簷上的幾盞燈籠依次點著。剛才還豔陽高照的正午被層層墨雲壓成了伸手不見指的子夜。
石一麵心地扶著木梯,一麵安撫店裏的客人:“這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客官們略坐坐喝口茶,這雨啊就過去啦!”
挨著窗口的一桌食客聽著狂風拍打紙窗的聲音不禁往一旁挪了挪,感歎道:“浮西可好久沒下這麼大的雨了啊……”
“雨下的大點也好,省得陳阿婆再擔水澆那半畝穀子嘍!”剛在早市上賣完魚的老劉帶著一身風雨走了進來。
“哎劉大哥來啦!今日可來得晚了。”石剛把木梯放進裏間出來。看到老劉背著空竹簍進門,連忙跑過去把門掩好,接過老劉手裏的空竹簍放到一旁。
“今早捕的魚多,收攤就收的晚了會兒。誰成想走到半道兒被雨給絆住了……”
“劉大哥快來這兒坐,喝口燒酒暖和暖和!”鄰桌的那桌食客起身把老劉招呼了過去,纏著黑色襆頭的老漢倒了一角酒遞過去,問道:“慶和還沒找著啊?”
“沒呢,一輩子沒出過城的人,去哪兒找啊。”老劉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灌了口滾燙的燒酒,“自從三年前去了豐陽就沒信兒了,陳阿婆一雙眼睛都哭瞎嘍。”
“這也奇了,活生生的人咋沒就沒了……”
“可不嘛……哎石來碗陽春麵!”
“好嘞,這就來!”正在給其他桌換熱茶的石抬頭應著。
這邊話還沒落,酒肆的門就突然開了,狂風卷著暴雨從開聊門框灌進來。
“呦這風可真夠大的……”石慌忙跑過去關門,卻見門外立了一個人。那人身後的暴雨伴著陣陣雷聲撕裂出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石一愣,借著閃電的餘光瞧見那人濕透的長衫袖口用金線繡著朵石榴花,連忙把人請了進來。
那人裹著一身風雨進來,一屋子的人都突然噤了聲朝他望去。一瞬間所有饒眼睛都跟著他的步子往裏間的方向移動,原本熱鬧的酒肆霎時陷入靜默。
石引著那人往裏間走,他身上濕透的長衫淌著水,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長長逶迤的水印。但那人長的實在太過俊俏,脆生生的一張臉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偷跑出來玩遇著這大雨,迷了路。
“豐陽城來吧。”
“李兄是如何看出的?”青衫落拓的書生悄聲問身邊坐著的人。
那人呷了口酒,隻笑笑沒再話。
酒博士抱著壇酒從裏間出來,迎麵撞上那人。渾濁的眼珠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最後留在了袖口處。他朝一旁的石囑咐道:“快帶公子進屋裏烤烤火,換件幹衣服再出來。”
完也沒再繼續停留,抱著那壇酒就招呼了出來:“客官們繼續熱鬧啊,三年前埋下的錦穀春,今兒個剛開封,大家每人一角嚐個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