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醜年元月十六,蕭承從廢墟堆中找到她,還飄著零星細雪的早春裏,他放在手心裏萬般護著的姑娘穿著單衣渾身是韶跌坐在燒過的焦土鄭看到他來,蒼白著一張臉衝他扯出一個笑。蕭承耳邊轟的一聲,所有感官在瞬間皆失,那個硬扯出來的笑比她掉過的那麼多淚珠還要重,壓得他喘過不氣。自那以後蕭承再也沒有見她哭過。
等蔓菁情緒慢慢穩定了,他起身倒了杯水,水尚有餘溫。蕭承從懷中取了一個錦匣,將裏麵的那顆丸藥連並茶杯一齊遞給了她。
蔓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也沒想地便吞下了。
“也不問一下是什麼就吃了。”蕭承輕輕拍著她的背怕她嗆到。
“昔郎給的,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當年也是這樣,毫無戒心地從他手上接過一杯涼透的苦丁茶,喝完後染上了葵生。
“無非……也就是一死。”
撫在蔓菁背上的手突然僵住,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看到鮮血從蔓菁的嘴角流出,清秀的臉上爬滿金色的紋印。蕭承臉色一白,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凝固一直涼到指尖。
蔓菁衝她蒼然一笑,恍惚間和那日廢墟中的笑臉重疊。
疼痛使得她擰緊了眉頭,但眼中一點淚光也沒有,她染上葵生,最多也活不過這個月末,他竟連這幾日也等不及。她直直地盯蕭承,最後長歎一聲:“是我太過可笑,直至今日還不肯醒……”
“不是的……不是的!”蕭承從未如此慌亂過,他不斷用手擦拭蔓菁嘴角的血,但卻怎麼也拭不盡,鮮紅色染了他滿手刺得他雙目生疼:“我想救你的,我費盡心機做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隻是想救你的!”
話還未完,懷裏的人已然沒了呼吸。
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幼時雨夜打雷時是這樣,三年前的元宵節是這樣,一年前那杯苦茶也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我年幼時護不住你,功成名就護不住你,將你放到身邊也護不住你,我用盡我有的一切,用自己的命換你一命都護不好一個你……現在,我又該怎麼救你啊……
外麵光漸露,門突然被打開,門口站著一個人。蕭承看到來人後將懷裏的人心翼翼放好,起身朝那個人站著的地方走去。幾步遠的路,因著走得太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爬起來揪住那饒衣擺像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法師您快救救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通修法師覷了他一眼,平靜道:“蔓菁姑娘五髒皆腐壞,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
“你不是百鬼丹可以解葵生的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蕭承雙目血紅,他此刻一身傲氣皆被床上那位沒有呼吸的人帶走,全然沒了平日裏世家公子的半點修養。
“以剛修為饒精怪心髒做藥引,煉製出來的百鬼丹的確可以解葵生,但你的那位紅初姑娘可不是什麼赤頭鴉雀,她是上古神鳥紅鸞。普通凡人哪裏受得起這麼重的靈澤,不過……”通修法師抬手憑空向前一抓,那顆吞進去的丸藥從蔓菁胸口處破出,準確地落到了他手鄭“經過身中葵生的人銷蝕,就無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