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辛一役牽扯眾多,無論是騶虞軍、宋帥府、漠北駐兵還是北渝、豐陽……個中關係複雜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接了個大麻煩啊,陸歸遠望著頭頂的碾玉平暗漫不經心地想。但他知道,這件案子就算再棘手,內間的那兩位都會接。
召南在內間向梁則招手,示意他進來。梁則轉頭看向了靠著柱子神遊的陸歸遠,想詢求一下當鋪老板的同意,畢竟內間涉及到錢財賬票。
直到現在他還認為陸歸遠是這間鋪子的掌櫃,感激著他親自帶自己治傷。店裏的夥計們都坐著,他卻站著,多好的老板啊,就是不會做生意……這邊梁則還在神遊外,召南見他看著陸歸遠遲遲不動,提醒他道:“過來這邊。”
梁則聞聲回過神來,看了眼依舊沒給他眼神的店掌櫃,猶豫了一下朝內間走去。召南順勢把目光收回看向陸歸遠,對方衝她點了下頭,隨即便消失在燈火照不到的暗夜裏。
梁則此時正背對著他,陸歸遠又幾乎不開口話,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少了一個人。
他這邊剛一踏進內間,就被熱氣和藥草香迎麵撲了個滿懷,站在門口懵了片刻。榻上的人示意他坐過來,他隨即往裏走,坐到榻前的方凳上。
老實話,他有些怕這個病弱的書生。雖然他在沙場上摸爬滾打了二十餘年,一拳能揍十個,比榻上這位看起來風吹一吹就能倒瘦弱書生至少大上十餘歲,但他幾乎出於本能的有點忌憚這個人。
召南從他身後走過來,端著的紅漆托盤上放著一個淺口碗和一段棉布。梁則多看了一眼,碗中盛著一塊暗紅色膏體。
榻上的人勾了勾唇角,笑容不帶半點熱度地開口道;“借梁校尉的匕首一用。”
梁則將腰間的匕首取出來遞給他,無意間碰到了珩先生的手,剛鬆開匕首的手本能地瞬間往回縮。內間的溫度本來就高,從進來到現在已經熱出一身薄汗,卻被珩先生手上的溫度冰得不由打了個寒顫。
珩先生從刀鞘中抽匕首,指腹輕輕摩挲過鋒利的刀齲然後抬眼朝他勾了勾手,梁則避開他陰冷得仿佛在看獵物般的眼神,身子朝前略微傾了傾。
一道白光閃過,快到他那雙號稱騶虞軍鷹眼的眼睛都沒來得及看清,脖頸上就被劃晾三指長的口子。他軍戶出身的本能這次終於做出了反應。
軍將習武以實用為主,招招致命。梁則大腦還未及反應身體便率先做出自保,並以手為刃發出反擊。然而這邊手還未出去,就被身後自稱端茶倒水的姑娘輕鬆製住,按回到座位上。
“別動。”召南端起裝有暗紅色膏體的淺口碗,接住從傷口處汩汩流出的鮮紅色的液體。盛了大概半碗,召南用準備好的棉布在傷口處纏了幾圈止血。這一刀劃得並不深,很淺的一道傷口,隻傷了最外層薄薄的一層皮肉,連止血藥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