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則僵著脖子不敢動,隻轉動眼珠頭看了一眼榻上的人,那人正在挑筆架上懸著的毛筆。
召南垂下眼瞼把調製好的碗放到幾案上。脖頸是命脈,方才身體錯以為生命受到威脅先於大腦做出防衛,差點跟恩人動手,傷了眼前這位瘦弱書生。現在梁則乖順地坐在方凳上一動不動,任其作為。
細白的手指握住墨色的細長筆杆,那人見他一直僵持不動,便用筆杆把他的頭撥向另一側。
筆尖隨即落到他左耳後,那一片的皮膚隨著他的每一次落筆生出灼熱的刺痛福時間比想象中的要長一些,直到珩先生擱筆,梁則僵直的身體和繃緊的神經才瞬間放鬆下來。
珩先生看著他左耳後的暗紅色騶虞,不知道那隻仁獸看到自己將他用在這種血腥的術法上,會怎麼想。
“我還能活多久?”梁則摸了摸左耳後那一片發燙的皮膚,手上沒感覺到又任何凸顯,不知繪了什麼。
“放心,這隻是個標記,避免雙方有人反悔。順便警示一下別的飼主,這是我的食物。”榻上的人裹緊身上的裘衣,露出的那隻眼睛眨了眨,“等答應你的事情完成了,契約才會生效。即便生效了,也要等一個月後才會將魂魄收回,時間很長了。”
給顧客留一個月的時間處理後事,他如果是以正當生意謀生的普通人,早就賠的到長生橋頭書了。有那麼一瞬間,珩先生覺得自己才應該被稱作仁獸。
召南不知何時出去的,手裏突然多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梁則隻聞到味道便苦得皺起眉。召南把案幾上的物品收拾整齊,將那碗極苦的湯藥擺到正中央。榻上的人藏在層層厚重的毛絨裏,一根頭發絲都沒往外露。召南在藥碗旁邊放了兩顆香糖果子,那團毛球終於鬆動了一下朝案幾移動過去,召南這才領著梁則出去,到樓上休息。
羅生堂各處的布置都沒有采光口,光線極暗,沒想到樓上卻是別有洞,寬敞透亮。上樓期間召南給梁則簡單明一下他們三個饒身份和名姓,過了今晚怕是要忙上一陣子了,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找她。
召南見梁則對陸歸遠居然不是老板的事情露出十分詫異的表情,心下疑惑。梁則顯然對羅生堂知之甚少,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羅生堂可以抵押魂魄,又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
梁則這晚又做了一整夜的噩夢,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在叫囂著疼痛,如此渾渾噩噩一直挨到亮。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時,他不由地鬆了口氣。
現下才不過寅時兩刻,他簡單洗漱過便穿戴好下了樓。在門口迎麵碰上召南,未及二十的姑娘嘰嘰喳喳的充滿朝氣,一身鵝黃色輕衫站在晨光薄日裏衝他打招呼,眼睛清亮得像是西境五月裏的月牙湖。梁則整晚的愁悶瞬間一掃而空,笑著回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