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蕭暄(1 / 2)

蕭太傅脊背挺直跪了許久,麵上除了掛著恭敬外依舊神色如常,袖口的石榴花在室內瑩瑩亮光下顯得格外曜目。

帳中的人終於從書頁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雖然隔著紗帳隻影影綽綽看了個模糊,但蕭太傅依舊下意識地渾身一顫。

“蕭太傅還打算跪多久?”冷而無調的聲音從帳中飄過來,蕭太傅跪在那裏認真揣摩話中的意思,謹慎得像個老學究。

他繃起臉正色道:“學生惶恐。”然後俯首一拜,這才起身站起來。禮數倒是十足十的周全。

蕭太傅自便是個一板一眼的周正儒生,也不知蕭紹一點就著的暴脾氣怎麼就教出一個這麼規矩的兒子。蕭暄這個名字就是他爹蕭紹給取的,反過來念就是“喧囂”。他爹盼著名字能給他增增煙火氣,加冠後變得活潑好動些。可萬事都有不順意,蕭暄冠禮後不但更加規矩守禮,教出來的學生也一個賽一個板正,和他活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事兒還就偏生這麼巧,蕭家之字輩的孩沒有一個沒聽過他講課的。

大周的曆任太子太傅都隻留名聲未落史冊,民間沒見過蕭紹的年輕一輩裏,便以為蕭家世代都是些像蕭暄這樣謙和周正的世家公子。

幼時珩先生曾教過蕭暄半功課,自此這老師的名號便懸在他頭上摘不掉了。這孩子的性格雖然恬靜守禮,但牛皮糖的本事倒是和他老子如出一轍。

蕭太傅站起來不久,旁邊的門便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少年。他恭恭敬敬地向帳內未露麵的珩先生拜別,行禮的架勢同蕭暄一樣。隨後一老一少兩個蕭暄便一前一後走了。

過了一會兒,梁則也從裏麵出來,麵色沉沉,雙目也帶了些紅。

召南上前詢問,梁則抬眼直直地看著她,又不像是在看她,過了半瞳目才轉動了一下。

“我答應把證據給他了。”

除了還騶虞軍清白,懲治張鴻卓外,皇帝眯起眼,尚掛著嬰兒肥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來,“待此間事了,朕會派兵收複涼川,把騶虞軍將士的屍骨帶回。”

他看著梁則臉上的表情變化,繼續道:“梁都尉若是願意,朕會封你為將,讓你隨兵北伐。”

“……這件事恐怕不是陛下能決定的。”他現如今還是個傀儡皇帝,手無兵權,北伐這麼大的事,朝堂上沒有人會聽派他的。

皇帝負手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夜風灌入吹起他的寬袖衣袍,少年人清瘦的身軀像一盞暗夜裏搖搖欲墜的油燈,隨時都能乘風而去。他回身看著梁則,眼睛裏帶著毫不掩飾的野心和欲望,將他身後的夜色襯得像是不見底的深淵,隻聽他緩緩道:“很快就是了。”

案上的燭火被風吹滅,梁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四周瞬間被黑夜吞噬,他也跌入了深淵。

“有句話,陛下方才錯了,”梁則盯著的臨淵而立的子澀然道:“陛下可比傅旬聰明多了……”

北渝大軍虎視眈眈,漠北一帶早就亂了,但大周一直未派兵北定不過就是因為缺兵馬、缺良將,朝廷正為這事發愁。

他清楚地知道涼川失守、騶虞軍屍骨未收是梁則的軟肋。連騶虞軍的遺骨都算計上了,當真是一點價值都不浪費。

賣梁則恩情得到他手上傅旬的罪證,讓梁則征兵買馬帶兵北伐堵住漠北的缺口,再借北渝之手讓梁則一去不回……不用親曆,不費一兵一卒,借力打力,一箭三雕。

就算梁則戰敗也沒關係,這次北伐本就是緩兵之計,借此來拖住北渝的進攻速度,好為他奪回政權爭取時間,也為下一次真正北伐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