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打了整整兩，大周軍隊傷亡慘重，梁則像脫籠的野獸不管不顧衝在最前。跟在大部隊裏的齊瑞起先被他嚇個半死，先鋒營傳來消息，梁將軍被擊落馬下，身中數箭生死不知。
第二日渡河會麵，卻見那人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麵前。
梁則咧開嘴笑起來：“子致你別擔心，老子一個人砍他們十個營！”
齊瑞氣得直拿腳踹他，又顧忌他身上有傷沒敢使力。
梁則摘下頭盔，低頭時齊瑞眼尖看到他左耳後似乎紅了一片，忙問：“耳後這是怎麼了？”
梁則躲了一下，笑著刮破了層皮，不礙事。
他們先鋒營比大部隊先一步來到涼川。此時的涼川已是荒城一座，從城門口就能看到被大火燒過的痕跡。他站在城外恍惚著幾欲站不穩，反倒是懷安伯先推開了城門。
城門一開，便是撲麵而來的腐臭味。城內遍地焦土，那場大火不知燒了多久，偌大的涼川城無一活物，入目皆是死一般沉寂的黑，雪一落地便化成泥水，沾染不上其他顏色。
梁則循著記憶找到當初駐紮的地方。那裏是用亂石堆砌出的避所，在大火中並沒有完全坍塌。
這次反倒是懷安伯駐足在原地，遠遠地站在外麵，緊抿著唇不敢向前。
梁則伸手擦拭牆麵，焦黑的炭灰簌簌落下，顯露出他們當時為了計算時間刻下的痕跡。
他在滿地焦土中找尋了半，最後終於摸到了宋曦的護心鏡和一塊白玉。
護心鏡已經破裂，一個大洞穿透正中心，看形狀應該是長戟。那塊白玉是宋曦從就戴在身上的，寶貝到不行，誰都不給碰。
梁則從懷裏摸出一塊黑布，上麵繡著騶虞軍軍旗的紋章，他將撿拾到的其他將士的物件和那兩樣東西一並用黑布心翼翼地包裹好。
懷安伯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抑製不住輕顫的手指慢慢張開，手心裏躺著塊一模一樣的白玉。
原來是他們定親的信物。
耳後的那片皮膚燙得他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梁則扶著牆艱難地站起身，掌下的牆麵因為觸碰落下了一層炭灰，露出一行清雋字：
「雪滿長安道」
梁則再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悲拗大哭。
冬月十八，北渝軍再次出兵，兩軍交戰於流沙穀。大周軍兵敗，退回涼川城。
十九日，北渝軍攻城。此時大周軍僅剩四萬五千餘人。
二十一日，大周軍守住第四撥攻城後，震威將軍單騎出城迎敵，擒獲北渝世子。數萬將士親見梁將軍身中數刀未死，軍心大振，出城殺擔
二十四日，大周軍大勝，梁則率軍乘勝追殺北渝軍至涼川城五百裏外平成南穀。此後十年間，漠北安定，北渝不敢南下。
二十五日，大軍得勝回涼川的路上，經過長辛。
大周軍紛紛下馬脫冠，祭拜八萬將士。
梁則下馬時從馬背跌落，左耳後紅光乍現。四日前他單騎出城的種種異象讓齊瑞驚魂不定，遂請命做了副將跟在他身邊。
齊瑞眼明手快地將他扶起，卻感覺靠在身上的人身體越來越輕。
“子致你別難過，”落日的餘暉穿過在他幾近透明的身體，梁則望著遍地骸骨露出一個笑來：“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