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話本(1 / 2)

懍懍邊風急,蕭蕭征馬煩。

雪暗山道,冰塞交河源。

霧烽黯無色,霜旗凍不翻。

耿介倚長劍,日落風塵昏。

沈月妝接連兩日夢到詩中的場景:塞外的大雪層層壓下,舉目不見蒼穹。雪滿山,冰塞河源。晨起,連營烽火被濃密的朝霧裹得嚴嚴實實,黯然無光;入夜,滿營旌旗上的露水結成厚霜……

溫旭早年跟著商隊去過邊陲各國,講到塞外異景時念了這幾句詩。

作為盜賊,溫旭的口才實在出乎了沈月妝的意料。

在溫旭之前,被她經常纏著講故事的人是她那位見識廣的老師。老師每月月底會在沈府住上七,教她識文斷字,禮樂詩文,私下裏也瞞著所有人偷偷教她武學。

永安八年,她長至十六歲,舉家回到臨安城,老師就再也沒來過。

後來,她也曾讓身邊的侍女給她講過外麵的新鮮事。丫頭們從養在府裏,大字不識,隻出過的院門比沈月妝遠那麼幾丈,故而講出來的故事也都幹巴巴的沒什麼趣兒。

一來二去就那麼幾件事,聽久了便沒了興趣。

她原以為溫旭雖然見識多,但講故事的能力應當和她家雙喜相差無幾。卻沒料到這人文思斐然口才撩,不管是邊陲奇景還是隔壁劉老三殺雞都能講得繪聲繪色如臨其境。

沈月妝撐著腦袋看著麵前侃侃而談的人,“你當盜賊倒是屈才了。”

溫旭剛講完一段,趁著空檔坐下來連飲了兩杯熱茶。

“那姑娘覺得我應當做什麼?”

一旦安靜下來,這裙是又成了先前冷麵少言的模樣了。沈月妝轉著手裏的茶杯,歪了歪頭:“你去城南柳樹下支個攤子掛個幡旗做個相麵師,單你這張臉就能比你的那個算卦的黑眼老奎賺得多。”

“你呀…”溫旭伸出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冰涼的指尖讓沈月妝跟著一顫,隱約能聞到淡淡的冷梅香。

窗外月亮剛爬上來,沈月妝瞟了一眼放置在角落裏的更漏,才不過戌時兩刻。

溫旭這段時間來的頻繁,剛開始還會客氣性地打聲招呼。後來直接輕車熟路地出現在她院落的任何角落,沒有半點身為盜賊的自覺性,跟回自己家似的。有次沈月妝在燈下擺弄魯班鎖,口渴起身倒水,一抬頭才看到對麵坐了個人。嚇得她手裏的魯班鎖差點脫手而出朝那人臉上砸過去,那人隻一臉無辜地看著她。過後問起,才知道他已經在那兒坐了半個時辰。

溫旭來的時候屋裏侍女院裏護院和府裏巡夜都不見蹤影,起初沈月妝問他人都去哪兒了,他歪了歪頭,“噢,被我拉去會周公了。”

沈月妝看了他一眼,很明顯以為他用了什麼藥。

“沒事的,我走後就會醒。”他補充道。

“……”本事這麼大總用在歪路子上,沈月妝道:“你既然有這身手倒不如帶我出城,不但能得五百兩黃金,也不用再每夜做賊似的偷潛進來。”

溫旭:“我本來就是賊啊。”

沈月妝:“……”

回答的理直氣壯。

“一本萬利的買賣我從來不做的,再者……”燈下的人帶著三分笑意抬眼朝她一望:“我的命可比五百金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