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還未完的話被厲聲打斷,手裏的茶杯幾乎是被砸在案幾上,熱茶濺了出來,這次燙紅的卻是沈老爺的手。
沈老爺蹙眉問道:“院門早就落了鎖,你何時有了鍾意的人?”
沈月妝跪在那裏,背脊挺得直直的,倔強地高昂著頭直視他,話語裏帶了幾分賭氣:“舊年爹爹將我許人時沒有問過孩兒,孩兒何時有了鍾意的人也自然無需告知爹爹。”
“你……!”沈老爺驀地站起身,氣得被燙紅的手一直抖,最後長歎一聲再也沒看她一眼拂袖出了門。門一關上,沈月妝便聽到他對身後跟著的管家吩咐道:“姐出嫁之日將近,教習先生不日便會過來,今後屋門也落道鎖。”
沈月妝聽著腳步漸遠和門鎖扣起的聲音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外麵的陽光透過紗窗照到她身上,她伸出手攏了一捧看似溫暖的光,盯著看了一會兒失神地喃喃道:“果然是錯覺麼……”
亮光重新填滿廳內,沈月妝有些不適地微微眯起眼睛。白日裏的種種情形不時在耳邊閃回,她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顱內嗡鳴聲不斷,眼前忽然像是籠了層霧,全都模糊起來。
“溫旭?”沈月妝對著一團模糊的影子,有些遲疑地開口。
“我在這的,怎麼了?”聲音從側麵傳過來,溫旭方才起身順便把廳內的其他燈燭也點上了。他坐回原處,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眶紅的驚人,像是剛剛哭過,溫旭不由得呼吸一窒。
“你……”沈月妝的眼睛追著聲音望過去,視線逐漸清晰,水霧散去映出刀刻斧鑿般的麵容。話到了唇邊轉了幾轉又被咽了回去,隻搖了搖頭,了聲無事。
她到底是走錯了。當日在沁芳湖邊被溫旭忽然抱起,她心裏轉念一想,不如哄騙溫旭的感情,待他對自己用情至深之時讓他帶自己出城。如今想來也是可笑,人心哪是那麼容易算計的?她沒將溫旭哄騙住,反倒把自己搭了進去。現如今這種情形,即便溫旭要帶自己離開臨安城,她怕是也舍不得讓他冒這個險。
溫旭的不錯,沈老爺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跟著老師學了那麼久的武學,比她看過的話本裏那些武功蓋世翩翩公子都要好。但即便是這樣,她十年間試了無數次用了各種方法都沒能逃出這方牢籠。
一個無財無權的人能有這麼多絕世高手護院,各種關係自是不簡單。溫旭一個來去自由逍遙自在的盜賊大可不必牽扯進來,因為幫自己而被追殺太不值得。她自己一心想要掙脫束縛,卻為了自由想要用情束縛住別人,可真是本末倒置。
沈月妝歎了口氣,怪誰呢,怪自己將命數押在別人身上。她轉頭避開溫旭疑惑探詢的目光,盯著兀自跳動的燭火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
既然生路無門,不如換個死法。
外頭烏雲遮月,一道閃電驟然撕裂夜空,悶雷陣陣,大雨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