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則,宋曦來到軍營的那一年才剛滿十二歲,還是個少年郎,明朗恣意,帶著都城世家公子的清貴書生氣。後來戰場上滾久了,眼神磨出銳氣,成為沙場上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
“少夫人看過日出麼?”梁則問她,“對騶虞軍的兄弟們來,少將軍就是卯正辰初的時的朝陽。在邊關久了,荒涼的景色看得多,刀上的血常年不斷,得見些美好明亮的東西才能走下去。”
而宋曦便是刺破長夜,消融冰川陳雪的朝陽,永遠明亮和煦,但不灼人。
她對於宋曦的所有認知,都是來自別人之口。她將這些或真或假零零碎碎的東西拚湊起來依舊隻能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世人隻知道騶虞軍在長辛之戰全軍覆沒,卻不知道長辛戰敗後,宋曦帶著三十餘將士在內無糧草外有敵兵的情況下守了涼川城一年零四個月。
大周早就舍棄了他們,宋曦卻死守著大周的疆土一寸不讓。
沒有人知道那段日子他們是怎麼撐下去的。起初還心存希望,再多撐一或許就能等來援軍,後來這種想法在一的無妄中被一點一點消磨殆盡。宋曦一直想法設法將涼川城的情況傳遞出去,梁則最終也繞過北渝監視成功回到漠北,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張捉拿叛軍欲孽的追捕令。
宋曦到死都沒等來接他們的援軍。
冬月十二,沈月妝跟隨梁則率領的先鋒營早一抵達漠北。
當漠北的寒風穿過戰甲鑽進骨縫時,她想她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溫旭了。
銀鎧梨花槍,戰場上她似一頭漂亮凶狠的白虎,又快又狠地衝破敵陣。烈風裹著雪珠從白骨裏開出的紅罌粟,除了熱血第一次濺到臉上時紅了眼睛,再也沒有示弱過。
首戰打的異常艱難,所幸最後還是奪回了涼州城。
她跟在梁則身後走進了滿目瘡痍的涼州城。
眾人口中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豐陽城的神童,此刻隻剩燃盡的焦土,連一抔灰都無處可尋。
梁則在滿地焦土中找了半,最後終於摸到了宋曦的護心鏡和一塊白玉。
沈月妝看到那塊白玉後渾身一震,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凍住一般僵在原地。隱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發顫,冰涼的手心裏緊攥著一枚一模一樣的白玉。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腳步虛浮地走上前。
沈月妝拿出隨身攜帶的香囊,裏麵裝著一截寸長的梅枝,上麵兩朵開綻的紅梅已經幹萎,她蹲下身將那枝枯梅插在焦土上。故鄉的梅花開了,我來接你回家。
“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古人早晚上高台,贈我江南春色,一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