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你竟是魏家子女。”

“那麼,這一切,你都應該知道了。十公與三公都是父親舊部,當年,他們是詐死。”

“你如今樹起反旗,是為了給你父親報仇?你可知區區漠詔山之力,站在皇權的對立麵有多麼的不現實。”

“我從未想過要推翻皇權。”我輕聲說,“我隻是,要為父親正名。”

“父親戎馬一生,將全部都獻給了疆土。他含冤九泉,別人可以忘記,八年之後可以沒人再記得這件事,不介意他是好是壞,但是我不能。”

“時隔這麼長時間,朝廷不會介意用一個虛無的名聲來換取一座城的安定。我隻是需要談判的籌碼。那時,我會將我的性命放在降書上,送達天聽。”

一時靜極。隻能聽見遠處的戰亂之聲,一陣陣漫到身側來。

梅驛緩緩道:“你既然知道是虛無的名聲,又何必……何必賭上你的命?!你父親若是知道……”

“說這些廢話做什麼,已亡的人,知道了,又如何?逝者如斯,生者卻還要背負著一切,再辛苦,都要活下去。”

“你沒必要作出這麼兩敗俱傷的選擇。”

“兩敗俱傷。”我轉身,輕輕撫過身後青石的棋盤,“父親在教我下棋的時候常歎,世事如棋,而人心卻不如棋。”

杳杳憶起當時風景,白蓮浮香邊父親手書七弦歸鴻,仍曆曆在目。舊事年年,人如縹緲的煙逐漸淡去,而他說過的那些話,八年來,我卻一日都未敢忘記。

”世事如棋,因為世事難在選擇,一旦落子,就隻有輸贏兩條路可走。而最可悲的事卻在於,人心不能像棋一般,黑白分明。”

我撩了衣袍,在棋盤邊坐下:“你知道,你為什麼下不贏我麼?”

“因為我豁不出去。”

“對,因為你不夠狠。固然柔能克剛,然至剛,則無柔可克。咬死自己的選擇,俱千萬人,吾往矣!這是魏家行棋,乃至行軍的要義。”

“所以你不會放棄。”

“是的,我不會放棄。”

再站起來,我仿佛又縮回了那個冰冷堅硬的外殼,那個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魏點衣。世家榮耀,我擁有了太多,理應也失去太多。

沉寂下來。竹林昏暗,隱可聽見遠方兵刃入血,時而有慘叫劃破天幕。

遠處忽有馬蹄聲響起,撕破我們之間化不開的寂靜。我心中一緊,本能回頭望去,雜亂蹄音已衝到眼前。馬上之人狠狠勒韁,堅硬馬蹄與我擦身而過,紛飛鬃毛中露出姚衣焦急的臉。

“姐姐,快上馬,我們離開這裏!”

姚衣馭了兩匹馬。我與她同乘一匹,梅驛自己乘了一匹。姚衣孤身前來,我問她:“風月呢?”

“風月去調兵了。朝廷隻是勝在出其不意,一旦我們組織起來,局勢很快就會翻盤。姐姐,我們先離開這裏!”

“我得去幫他。”

“就算要去,也要先從這裏繞到山南,再上去找風月。姐姐,從竹林起皆是朝廷駐守,我們隻能從後麵繞過去。”

唯有此計。我略略一想,便上馬,將姚衣護在懷中:“走。”

馬蹄踏過枯枝腐草,踏過陡峭山石,待轉過一棵樹,撲麵已是風雪漫漫。尖銳沙礫摻雜在雪團中,隨風惡狠狠的劃過來。我用袖子護住姚衣的臉,速度微微放慢,提馬騰空,已掠過一道狹彎。

姚衣忽然抓住我的袖子:“姐姐,那是什麼?”

我勒馬。前方有隱隱馬蹄不急不徐,步伐齊如鬆濤,朔風中仍掩不住那種久經訓練的韻律。聽聲音是有十數人,行動間傳出鐵甲摩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