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詩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風滿樓,自從他回來之後神色就變得萬分古怪,也不知道和葉蓮霧聊了些什麼,隻一杯杯猛灌著茶,看樣子倒有幾分借酒澆愁的滋味。
“詩兒,你說我放棄閣主之位,到底是對是錯呢?”風滿樓看著杯子裏澄澈的茶水,眼光散漫,混沌如潮。
墨詩一愣,在這件事上,她是個外人,照理說完全不該有置喙的餘地,風滿樓會問自己,恐怕是真迷茫了。深思熟慮之後,墨詩落筆。
“但凡天下之事,總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任何一件事的發生,總會牽扯到很多方麵的利益。好處一共就這麼多,你得了,其他人就得不到。人活在世,做不到事事為人,可是為己本身,並沒有錯。一個人的身上總是牽扯到很多其他人的利益,隻有你好了,其他人才能從你身上獲利。這便是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有時候一味的退讓並不是好事。”
“你是說我讓出閣主之位是錯誤的了?”風滿樓喃喃。
“真正的對錯,隻在你的心中,隻不過你一直在逃避罷了。”
風滿樓苦笑:“我要是真清楚,又怎會如此迷茫、為何人心要如此複雜?簡簡單單地生或者死,不是很好嗎?”
“因為世上之人大多貪生怕死。”從來沒有用如此嚴肅的語氣對過話,墨詩覺得很不習慣。話題至此,也算入了一個僵局。
為了緩解此種尷尬,墨詩重新找了一個話題:“你說蘭林苑是你設計的?”
“是啊!怎麼樣,還不錯吧?”風滿樓一改之前愁容,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自傲。
“蘭林苑和你有什麼關係?葉蓮霧又是誰?”
風滿樓眨眨眼,詭秘一笑:“詩兒,你確定要聽?這可事關風雨閣的機密,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
墨詩輕蔑地望著風滿樓,一臉愛說不說的模樣。
“好吧好吧,我說還不行嘛!詩兒,你知道維持一台巨大的殺人機器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墨詩想也不想,揮筆寫下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錢!”
風滿樓有些詫異,隨即讚許地笑笑:“詩兒果然不是那般矯揉造作的女子,夠爽快!是,令世人愛恨不能的就是此等阿堵物。風雨閣要維持日常活動,單單憑借每次殺人接受的傭金是遠遠不夠的。風雨閣有兩條黃金之渠,一條放在明麵上,一條埋在黑暗中,其所占的份額各是一半一半。暗渠的傳承一貫是由曆屆閣主掌握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居心叵測陰謀奪位,隻消掐斷暗渠的流通,風雨閣的運行很快會麵臨窘境,甚至癱瘓。這蘭林苑,便是暗渠基地所在,而霧,便是打理這無數往來生意的大掌櫃。”
墨詩瞪大了眼睛,心中對於葉蓮霧的佩服油然而生。親眼見識過自己的娘親打理京城幾家店鋪時的艱辛,墨詩自然明白要把如此龐大的產業打理好,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和心血。想起葉蓮霧病態的蒼白淡然的笑容,墨詩很難把他和渾身都是銅臭味的商人聯係到一起。印象中,像他這般的人,該是清風為伴,淡泊名利;該去看山間嵐霧掬冰山清泉,賞鬆間明月踏階上蒼苔;該灼灼綻放如空穀幽蘭,侃侃而談如經世鴻儒。他是繼自己娘親之後,自己再次見到的第二個儒商。
不假思索,墨詩提筆寫道:“你一定要好好對待他,你欠他的。”
風滿樓驀然一驚,旋即笑開:“你不過和霧見過一麵,就開始為他說話,我可要吃醋的。”
墨詩挑挑眉,不置可否。
“篤篤篤--”有人敲門。
打開門,一個小丫頭垂首恭敬地說道:“我家公子請風公子和小姐一起用餐。”
大大小小的菜品擺了一桌,光看色形,便知做菜的師父功夫不淺,所用材料更是當世罕有。這陣仗,倒是可以和皇宮中的菜肴一比高下了。
出門在外那麼久,墨詩相當懷念宮中的美味,在保持應有矜持的前提下,墨詩的筷子幾乎沒停下過。身邊的兩個男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除了悶聲灌酒,嘴裏沒塞進多少東西。
身前忽然多出一條手臂,墨詩呆了呆,眼看著風滿樓奪下了葉蓮霧手中的酒杯。
“身子本來就不好,還喝那麼多酒。”明明是關懷的話,風滿樓的語氣卻冰冷得讓人感覺不出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