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年輕人孤零零的座位和麵館裏吵鬧的聲音還是把他拉回了現實。
這才是情理之中的。
年輕人再如何一腔熱血,領教幾年社會的毒打,基本就會變得跟自己周圍的人一樣。
這個社會不需要怪人。
仿佛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秦操想了又想,才終於又開始安心吃麵。
這本來隻是一個小插曲。
直到幾張皺巴巴的百元紙幣掉在了地上。
城市裏討生活的人們對於金錢有著天然的敏感,秦操用眼角的餘光就判斷出來,紙幣的主人應該是牆角那位瘦弱的姑娘。
“好像有誰的錢掉了?”秦操和自己的同事說道。
沒想到話音剛落,一個大媽就搶先撲了過去。
“哎呀,我的錢掉了。”
她說著,造作地翻了翻自己的手提袋,然後麵不改色地撿起鈔票,回到座位。動作一氣嗬成,敏捷得像一隻野豬。
錢已經進了大媽的提包,姑娘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後又恍然大悟地望向大媽。
“剛才……剛才掉在地上的……是我的錢……”姑娘怯生生地說道。
可是大媽的表情鎮定而安穩。
錢已入袋,說什麼都不好使。
“那個……阿姨,那個是我看病的錢……我,我身體不好,我需要這些錢……”
大媽放下了筷子。
“你這個小姑娘是怎麼回事啦?你去看病管我要什麼錢?你想說我拿你錢還是怎麼啦?”
“所以說……剛剛你撿的錢是我的……”
“那是我掉的錢!我的錢掉了撿起來怎麼了?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麼還見錢眼開啦?嘿,現在的年輕人還真的是很有意思咯!”
“不是,阿姨……我真的不能缺這幾百塊錢……我好不容易湊齊的醫療費,真的不能少這幾百塊……還給我可以嗎?求你……”
姑娘說著,拿出一張醫院的病曆。大概是疾病讓人變得脆弱,她沒說兩句,眼淚就跟著掉下來。
姑娘的指控讓大媽惱羞成怒。她的脖子紅得像過熱的炮管,然後就開始理直氣壯地問候姑娘全家。那聲音大得,好像對方才是小偷一樣。
眾人發出了不明就裏的唏噓聲,秦操也跟著猶豫了起來。雖然他一早就斷定大媽撿了姑娘的錢,但他顯然不願意跟著攪渾水。
也許真的是大媽的錢,也許隻是姑娘在裝弱小,也許兩人在一唱一和就等著天真的家夥上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操勸著自己,眼睛卻不自覺地朝著遠處的那個年輕人看去。
隻見年輕人望向兩人爭執的方向,臉色有些陰沉,吃飯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了許多。
秦操的內心裏,不知為何掠過了一聲歎息。
他不知道為什麼隻是一麵之緣,自己就對他有某種期待,期待著他能夠做出什麼不一樣的事情來。
或許隻是為了平息內心裏那份不願出手相助的內疚。
“又是吵架,別管了吧。”秦操的同事勸道。秦操受了大赦一樣地回過頭,安心地喝下一口麵湯。
反正別人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不是他的錯。
工人和白領,兩個世界的人,卻在此時,不約而同地站在了同一個陣營。
那就是沉默。
秦操不想回頭,腦後則傳來碗筷掉落的聲音。
原來是爭執之中,大媽推了姑娘一把。
姑娘在驚呼聲中向後倒去。
但在落地前,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她。
“阿姨,這樣很危險。”
被稱為老杜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姑娘的身後。他把姑娘扶回了座位,隨後謙和地站在了大媽的麵前。
“是她先打我錢的主意!你看這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道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啊?你說啊?”